第22章 第四次失望（01）

我随着陈槐生一起走到了两扇门前。

水潭开始响起流水的声音，哗啦啦的，不是很响。但在这个寂静的山洞里，却显得十分突兀。

我看着面前的两扇门，一扇是x，一扇是y。

我们现在就站在两者之间，并且还要在其中做出选择。

我跟陈槐生对视了一眼，然后我慌张地瞥开视线。

在两个选项之中做出选择，一直是我的弱项。之前考数学，排除两个选项，在剩余两个选项之中猜答案的时候，我一次都没有猜对过。

或许也有运气的成分，但是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体现。

而且我是天秤座，选择困难症十分严重，经常难以平衡两边的天秤。

更何况，如今我并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陈槐生一直没有说话，但我能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落在我身上，仿佛在说“遥遥，放心大胆地选”。

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

我想起之前在教室，陈槐生写在纸上的碎片。

本来藏在脑子里的一串串字符，竟然又这么清晰地出现。

x=live

y=death

x+y=∞

……

既然“x”意味着生存，那……这里应该也就是选择“x”门吧。

伴随着选择“x”门的决心越来越坚定，我终于有勇气转头看向陈槐生。

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我对上他的双眼。

他的眼睛里像是有一汪数不尽的潭水，我猜不透他的意思。

他的嘴唇微微往上翘着，看起来还在笑，只是笑意始终浅浅的。

终于，他开口：“走吧。”

说完，他松开了我的双手，站在我前面，双手按在了“x”门中央。好像一早就知道我的选择似的。

在电光火石的一刹，这扇标着“x”的门开始缓缓向一侧打开，而另一扇标着“y”的门立刻被墙壁封的死死的，就好像永远被打进了无底洞，永远不得翻身，永远不见天日。

我的心狠狠抽痛了下，痛感从心脏深处直直奔向我的脑海。

我痛苦地闭了闭眼，一种强烈的无法呼吸的感觉冲上心头，我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为什么会这么强烈。

但也只是片刻，几秒后，一切便恢复了正常。

手心里冒起冷冷的细汗，我再次被陈槐生握住手。

他拉着我走了进去。

几乎在我们进去的一瞬间，身后传来巨大的声响。

我转过头，发现“x”门已经锁上。

现在，我们已经与外面的世界完全断开。

周围的环境仍是什么都看不见的漆黑感，熟悉又陌生。

我不禁十分胆怯，但是我的手一直在陈槐生手里。

不得不说，他确实给了我很多安全感。

我依靠他拉着我的力量，徐徐前行。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敏锐地捕捉到四周突然有水声，跟之前一样。

不知为什么，我一直觉得现在这个环境跟之前的环境很像，我也说不出为什么，只是直觉如此。

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倏然，整个山洞中闪出了一道微黄色的灯光。

我闭了闭眼，一种强烈的预感冲上心头，再睁开，果然见不远处有一盏暖光色的灯。

跟之前门口的那盏灯一样。

而这四周墙壁的环境，居然也跟之前一模一样！

一边是山洞的墙壁，另一边是水潭。

那么接下来——

陈槐生果然又拉着我走向那盏灯，仿佛在昭示着什么。

我近距离看，这次的灯光火焰好像没有上次的灯光那么强烈，摇摇晃晃，闪着虚虚的影子。

影子之下，是我和陈槐生的脸。

他松开我的手，然后木讷地伸出双手放在灯盏上，旋转九十度。

他的手指在上边停留了几秒，我趁机看了眼，在灯光的照射下，他的指尖泛着一种瘆人的纯白色，像是有另一束白光打在了他手指上。

“轰——”

墙壁上出现了两扇门。

跟上次一样，一扇是x，另一扇是y。

只是这一次，门的宽度整体比上次窄了不少。

上次，我们两个一起肩并肩过这扇门游刃有余，而这次，估计这次只能勉强容纳下肩并肩的我们。

“走吧。”陈槐生对我说，他又拉起我的手。

再也感受不到温暖的感觉，这次他的手变得冰冷又僵硬。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也紧紧回握住他的手，企图传递我掌心炽热的温度。

我点点头，跟他一起走到门前。

我以为他会直接拉着我往里走，没想到他在门口又停了下来，安安静静地看着我不说话，似是在期待我做出选择。

我看了他一眼，眉宇皱到一起，带着几分不解。

这次又要选择吗？

一种强烈的不安的感觉冲上我的心头，我的心开始颤抖。

就像站在冰冷的雨中，接受着冷雨的冲刷，遥遥望着温暖的房子却不能迈步进去，我身体忍不住哆嗦、发颤，喉咙里像卡了块石头，想说话也说不出来，连呜咽都不能。

我想退缩，手不再紧紧握着他，松开了半分，但是却被他牢牢地回握住。

他笑眯眯地看着我，我不忍地对他摇了摇头，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

随后，我盯着眼前的“x”门，做出了我的第二次选择。

“轰——”

在我们进去的一瞬，门牢牢地封闭上，然而陈槐生却不给我任何喘息的时间，在黑暗中，拉着我继续前行。

我们就像在黑暗中踽踽独行的人，一边寻找着光，一边面对着不确定不住彷徨。

周围的空气愈发宁静，我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总觉得不踏实。

陈槐生。

我在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走着走着不禁闭上了双眼。

一阵微风拂过我的头发，凉意贴在我的皮肤上，眼皮前突然多了一抹光亮。

我睁开双眼，发现我们又来到了洞口……

我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了。

但陈槐生这次却提醒了我：“第九次，遥遥。”

第九次。

但在我听来，陈槐生却在说，这是最后一次。

殊不知我的心早就已经麻木，不知道做出这么多次选择的意义何在。

最终，我的选择仍然是“x”，我选择了生。

我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但这次陈槐生却再也没有拉住我的手，而是一把将我推了进去。

我往前踉跄几步，再转身，门已经牢牢关上，可我再也找不到陈槐生的身影，只留下他微笑着看着我的模样。

仿佛早就知道结局。

仿佛无论我做出什么选择，他都认为是对的。

他无条件地信任我。

他带领我勇敢。

我贴在冷冰冰的墙壁上，捂着嘴唇，眼泪肆意地流。

蔓延过我惨白的面颊，蔓延在我全部的□□，仿佛一条蜿蜒崎岖的河流，缓缓流淌，明明没有那么强的冲击感，却能轻而易举地透过最坚韧的礁石，击破我最脆弱的内心。

周围不再是漆黑一片，这个山洞里的光，比之前所有的山洞都明亮。

我能清晰地看着那盏灯，看着静止的水潭，看着密不透风的墙壁。

……

该怎么做？

我要像陈槐生那样，走过去，通过灯盏打开密道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决不能停留在这里。

决、不！

我不再胆怯地走，我咬咬牙，快步跑过去，双手抱着灯盏，旋转九十度！

然而，意料之中的事情却没有再发生，取而代之的是天崩地裂的震感以及排山倒海的尖叫声。

“啊——啊——”

从四面八方袭来，没有任何规律可言。

我没有叫，只是忍不住抱着我的脑袋，蹲下身，眼泪不住地流。

我小小的身体支撑起一个无力的世界。

我只想谴责上苍，为什么还让我活着——以鬼魂的身份。

片刻，震感在慢慢消失，最后，世界安然无恙，好像刚刚的一瞬只是错觉。

我缓缓站起身，脑袋里有种眩晕感，恢复过来之后，发现周围的环境不再是水潭和冷冰冰的墙壁。

而是一个擎天大柱，垂直的轨道沿着擎天大柱攀岩着，最顶层云雾缭绕，轨道若隐若现，下面竟然是深不见底的黑洞。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我看见，一辆列车朝我徐徐驶来。

列车的形状，竟然跟我在梦中梦到的一模一样。

所以，这是梦吗？

还是现实？

我还在做梦吗？为什么这个梦这么长，这么真实。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下一秒却任由自己的身体踏上了这趟列车。

我孤零零地坐在座位上，没有人跟我一起。

我努力呼吸，狠狠抽了一口凉气。

而列车几乎在我坐上去的一瞬，就立刻出发，我的身体被带的往后仰。

列车的速度很慢，比游乐园里的过山车要慢很多倍，不是特别可怕。

但是渐渐的，不知道过去多久，列车慢慢上升到了顶点。

因为上面不再有轨道。

我抬头一瞥，注意到墙柱中央有一个圆形钟表——跟陈槐生教室墙上一模一样的钟表。

时间显示下午“三点三十三分”。

这个时间，跟我到荷斯时，见到的第一个女生死亡的时间一模一样。

我倏地瞪大双眼，手指蜷了蜷又松开。

列车竟然也没有再拐弯，而是继续向上驶去……

我什么都看不到，只看到了无穷无尽的黑。

过了一会儿，我竟然又看到了钟表。

时间仍显示的是下午“三点三十三分”。

居然跟之前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了？

难道我再也走不到尽头了吗？

强烈的风从侧面吹过来，把我吹得四肢发麻。

紧接着，从四面八方传来无数人的呼喊声，没有一个人是我。

我的表情渐渐呆滞。

在一瞬，我隐约听到了指针“滴答滴答”的声音。

呼喊声慢慢被众人的欢笑声所掩盖。

声音在幽闭的空间里被不断扩大，荡着诡异的回音。

不知坐了多久，终于，我看到了一抹微弱的光。

此时的光还隐匿在云层里，撒下星光点点，就像我坐在长凳上，看到梦幻温柔的星空一样。

伴随着光越来越强烈，尽头处，无数人在朝我招手。

晓悦、倾倾、岚霜、辞盈、丁禾、林绾、裴休野。

辅导员，教授。

……

以及……我的父母。

凡是我认识的都在这里。

而我，在他们的招手中，在他们的欢笑声中，缓缓下了车，踩在若有若无的云里。

像一层透明的白纱裙，叠着层层的浪更像是一层一层交叠着的光阴。

我身在这光阴的云里。

温柔的触感透过我的脚趾，袭进我的内心，几乎一瞬，温热的泪花就洒下来。

这一刻，我觉得自己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