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陪朕用早膳，对了，将平西伯和高总兵也叫来一起。”
看到脸上有了生气的轻重伤员、看到忙碌的十余名大夫，看到事情终于恢复到了它本就该有的模样，朱由检心中的火气这才消散了些，说话的语气也温和了下来。
一行人遂跟在朱由检的身后，向着用餐处——黄得功自住的一处带院子的营房走去。
而这些人转身离去的时候，周遭的军士不论是士卒还是将校，人人的眼中都有了不一样的神采......
“住手！如此好的米粥糕点，为何倒掉？”
自知时间紧、任务重的朱由检脚步很快，身后养尊处优惯了的王永吉、黎玉田等文官得竞走一般才跟得上；
而等来到了黄得功住的营房，朱由检正好撞上了仆从在收拾桌子。
所谓的收拾，就是将一碟碟原本给朱由检准备的、这会已经冷掉的餐点全都倒掉，换热的上来。
原本这一切都是极为正常的，哪有让皇帝吃冷食的说法？
别说皇帝了，稍微有点品阶、追求生活质量的大臣，都是不可能吃冷食的。
但这一切在朱由检看来，却是千不该、万不该！
看着这琳琅满目的米粥、包子、馒头、油条、糕点、荤素小菜等等，就这么要被倒掉，朱由检好一阵心疼，急忙快走两步进到厅中，制止了这些仆从。
“陛下恕罪...”
这些平日里见到大人物都要低着头绕路走的仆从哪里见过这场面？被朱由检一吓，一个个的顿时就跪倒在了地上，磕头请罪不止。
更有几个胆子小的这会都已经被吓哭了，抽泣声充盈着这间不算很大的餐厅。
“陛下，这些膳食都已经冷了，怕是会吃坏身子，所以奴婢已经让下人新做了一些，很快就端上来了。”
王承恩急忙上前躬身解释。
“冷了就不能吃了吗？多少百姓、多少士卒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回白面馒头、吃不上一回肉包子呢！热一热再端上来就是了。”
“对了，一会平西伯他们也过来一起吃，看着人头添点量就是，但也别添太多，吃不完浪费。”
朱由检回头瞪了王承恩一眼。
但也没过多的责罚。
他们浪费粮食有错吗？自然有错。
但这种因为不同时代、不同身份背景造成的认知差异不是那么好达成共识的，此时的自己还真不好过重的说些什么，不然很可能就会寒了人心。
在这个时候要是还散了人心，就更加的回天乏术了。
只能接下来强化勤俭节约的观念，或许时机成熟了也可以颁发一两条律法、从法律的层面遏制这种浪费。
“是，陛下。”
王承恩应了声，下去安排去了。
不过离去的王承恩，眼神却有点错愕：
“陛下这勤俭节约的老毛病，又犯了呀...好像比以前还更重了，这也算是招待大臣们的御宴了，却让大臣们吃回锅的冷食......哎......”
等到吴三桂和高第两人赶到的时候，桌子上已经重新上好了早点。
一同用膳的有王永吉、黎玉田、黄得功、吴三桂、高第几位二三品的大员，再就是叶建本和邱正这两位正六、正七品的千总、把总。
按理来说以这两人的品级，是没资格坐在这张桌子上一同就餐的，但谁让两人是护送朱由检突围的有功之臣呢？
高升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连带着这些个重臣看向两人的眼神也和以往不一样，有了些赞许和交好之意。
“这用膳之前，朕有几句话想说。”
“一针一线、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尤其在这个时候，‘物力维艰’四字，相信诸位都深有感触，所以在日常用度方面，朕希望诸位大人能身先力行的节俭一些，以为他人之表率。”
“当然，朕也绝不是要诸位饿着肚子办差的意思，只是希望诸位不要铺张浪费而已，就说这冷了的粥，热一下难道不能喝吗？修之、你说能喝吗？”
众人坐定后，朱由检没有第一时间招呼用膳。
而是环顾了一圈，指着桌面上的一碗白粥，说起了话。
“能喝能喝，陛下说的是，臣回去之后一定训诫家人及下属，责其等勤俭节约、不可铺张浪费，还将张榜晓谕全城，要求人人勤俭、户户节约......”
王永吉额头见汗，忙不迭的答应着。
他心知陛下这次点名不只是在询问自己，更是在敲打自己。
作为蓟辽总督，已近位极人臣的王永吉生活之奢靡，早已是人尽皆知，不但自己正餐不会少于三盆十八碟，家中的几房妻妾也是个个锦衣玉食、铺张无度。
就连门房都是日日白面细粮、酒肉不断，吃不完的还用来喂狗。
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
虽说王永吉自个心里不觉得这有什么，毕竟以自己的高位，生活奢靡些有什么？辛辛苦苦爬上这等位置，不就是为了过好日子、享富贵的吗？
有几人像陛下这般勤俭如苦行僧一般的？过的连个一般的富户都不如。
但如今朱由检当面点名，王永吉纵使万般的不认同，也只能点着头答应下来。
“嗯，如此便好。再有就是在善待军士上，朕也有些话要说。”
“国家能够安全、百姓的生活能够太平、我等能够富贵，全都是靠将士们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相信在此劫难之后，诸位心中都明白了这个道理，只可惜朕明白的晚了，不然形势当不至于如此。”
“都是臣等的罪过...”
“臣等无能，请陛下责罚...”
“陛下......”
朱由检这罪己诏一般的话一出口，本来还坐着的一众大小官员顿时起身、跪了一地，纷纷嚎哭自责了起来。
就是不知道这其中有几人是真心、有几人是在做样子。
“都起来吧，朕不是在下罪己诏，也不是在责备尔等，罪己诏和责备有用的话，就不至于到此地步了，朕是希望诸位大人日后对待军士们，能友善一些。”
“发军饷、予温饱，遮晴雨、医伤患，赏功绩、安家室。”
“这十八字朕只是勉强做到了予温饱，遮晴雨、医伤患而已，方才你们应该就已经注意到、将士们看朕的眼光、已然迥异于此前，若是能尽做到这十八字，何愁大明的将士不会以死报国？反贼早已平定、边患也早就剿灭了。”
“再说的直白些，正所谓‘将欲取之，必先予之’，这等乱世当头，诸位大人若还指望军士们为了尔等的性命和富贵舍身忘死，那起码得对他们好些，不是么？”
朱由检招了招手，让这些跪着的人都起来，然后才继续说着自己的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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