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泡沫，泡沫

朝霞渐渐地变得越来越亮了，小人鱼揭开了紫色的帘子。

她弯下腰去，在王子漂亮的脸庞上落下一吻，然后把刀子抛向大海，自己也纵身跳入海里，她感到，她的身躯正逐渐化为泡沫。

——安徒生童话《海的女儿》

纳兰绯玉从进来这个会堂心中就有一种强烈的归属感。

直到金发碧眼的人对他说出那句“人鱼也平安。”

纳兰绯玉心中的归属感达到了极致。

他从来没参加过凤渊国的十字节，也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可是从他嘴里听见平安这两个字的时候，身体里诅咒带来的沉重的累赘感居然迎来了短暂的消失。

他心里居然真的多了一份平安。

纳兰绯玉对这个金发碧眼的人产生了兴趣。

而从进来这个会堂，夏妍整个人就没从震惊中醒转过来，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

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她居然在一个东方古国和一群古人在欧式教堂里听一个外国牧师传道。

东方古国，古代人，欧式教堂，外国牧师。

原谅她怎么都无法把前两者与后两者联系起来。

“圣经上说，爱我的，我也爱他；恳切寻求我的，必寻得见。所以你们要更加恳切的寻求，天国的门就为你们而开了。”

“你们将不再经历死亡与痛苦，获得永生和永远的快乐。”

牧师说着一口流利的东方话，台下众人因为他的传讲出的道义都备受鼓舞，就连一向活泼好动的小栗子都一脸虔诚。

她在闭着眼睛向上帝祷告。

“上帝啊，求您让我家太子一辈子都平平安安的吧。”

小栗子没对任何人说，她昏迷的时候，刚好做了一个梦，她梦见太子只剩五年寿命。

俗话说梦都是反的，可是小栗子还是担心太子，所以才决定来十字节向上帝祈祷。

纳兰绯玉一直盯着台上传道的牧师直到整场礼拜结束。

礼拜一结束，当牧师念完最后一句祷告语，众人欣喜的相互拥抱握手后离开。

很快的，这偌大的会堂就只剩夏妍一行人。

“太子。”诅咒的沉重感重新回到身上，纳兰绯玉的目光始终就没离开过台上的男人，他开口支开了夏妍：“我有事找这个人，你们先去外面等着我吧。”

左右在这里她应该是找不到机会骗小玉喝下忘情水了。

夏妍于是答应了他，“好，那我们就先出去了。”

刚好她也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机会。

答应完小玉，夏妍带着剩下的人也走了。

会堂，终于只剩纳兰绯玉与那位金发碧眼的牧师。

牧师已经将台上的东西整理好了，见纳兰绯玉一直没走，他终于笑着抬起头和他对视。

“看来人鱼有问题很想知道呢。”

纳兰绯玉毫不避讳的问道：“你，是不是知道我会化成泡沫？”

牧师蔚蓝的瞳仁流动着温和的色彩，“你身上诅咒的气息，我很早就闻到了。”

闻言，纳兰绯玉忽然静默了，高阶鲛人身上有诅咒这事，几乎已经不能算作一个秘密。

每年都会有鲛人化成泡沫，这在海底已经屡见不鲜了。

可不知怎的，听见他说自己身上有诅咒的气息，他竟然会有些不自在。

不过不自在归不自在，纳兰绯玉还是抬起眼睛，问出了自己想问的话：“那请问，我身上的诅咒，有办法解除吗？”

似乎就知道他会这样问，牧师和蔼的朝他笑了笑，“可是你为什么想解除呢？”

“是因为知道自己犯了罪想要悔改，还是.......”

牧师伸手摸了摸身前插在花瓶里桔梗花，窗外的阳光洒在桔梗花瓣上，将桔梗花瓣映衬的更加纯白无比。

他眼珠的颜色仿佛海面最纯净的那道蓝。

“你只是因为想要满足与人类在一起的欲望，所以才想解除自己身上这本就因为欲望而出现的诅咒。”

牧师娓娓道来的语气，让纳兰绯玉原本焦灼等待回复的心忽然慢下来。

纳兰绯玉没有立即去否认牧师的话。

因为他没有办法去否认实话。

他的确是因为想和夏妍继续在一起才想要解除诅咒。

这时，牧师又开口了。

“人鱼，我实实在在的告诉你，因为欲望向恶魔交换得来的诅咒，我没办法解。”

纳兰绯玉眉间蔓过去一层诧色。

“真的没办法么？”

在听牧师传道的时候，他明明感觉到身上的诅咒消失了一段时间。

他一直觉得眼前这个人是有办法解除他身上的诅咒。

“我没有骗你，你身上的诅咒，没有任何人能解，唯有天上的那位才能拯救你。”

“天上的那位？”纳兰绯玉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追问：“那位是哪位？是上帝么，我已经知道了。”

“不，你不知道。”牧师果断的否决了纳兰绯玉的话，他甚至已经准备离开了，“等你真正明白哪位是哪位了，你的诅咒就解了。”

“人鱼，我一年只能来这里一次，希望明年的今天，还能看见你。”

这句话说完，任凭纳兰绯玉如何挽留，牧师还是带着圣经离开了。

希望落了空，纳兰绯玉失望的坐回到座位上。

阳光打在牧师传道的讲台，桔梗花还在上面灿烂的开放着，纳兰绯玉抬眸凝望着那桔梗花。

这花是美的。

可是，被拔去了根折断了花枝插进水里，它的美却又是悲剧的。

就和他一样。

纳兰绯玉鬼使神差的走到适才牧师在过的讲台上。

原来牧师走时还没完全将东西带走。

那里还留了一本书。

书的封皮画的同样是鲛人，书上印刻着四个大字《海的女儿》。

就像是特地为他留的一样。

纳兰绯玉将书拿起翻开，原来在遥远的西方也有着鲛人，并且和他一样爱上了人类。

还在南鲛国的时候，纳兰绯玉身边是没什么鲛人会爱上人类的。

那些化成泡沫的鲛人，基本都是因为对同族爱而不得，偶尔也有爱上其他物种的鲛人，但都不是人类。

人类对于大多数鲛人来说，是最难捕捉的猎物。如果不特地去陆地上游玩，他们最常见到的其实是坠海人的尸体。

而纳兰绯玉也是去了陆地游玩，才和人类产生了瓜葛。

当初借着这个机会让他嫁到陆地，南鲛王其实不仅仅是为了向凤渊国讨个说法，也大有想与陆地建交的意思。

所以他爱上人类，应该算是南鲛国有史以来第一桩。

没想到书里这个来自西方的小美人鱼也爱上了人类，纳兰绯玉心中倒多了一丝惺惺相惜之情。

书还没看完，但是他期待书里的这个小美人鱼有个好结果。

可是。

纳兰绯玉看到故事的最后，小美人鱼放弃用刀杀了王子，选择孤独的在海里化成泡沫时，他没再继续往下看了。

终究，是他奢望了啊。

“小玉，你在那干什么呢？”

因为纳兰绯玉在里面待得太久，夏妍不放心的走了进来。

夏妍一来，纳兰绯玉立马收起那本书，对她绽开一丝温柔的笑，“没什么。”

“真的？”夏妍有些不信，明明她进来时他还在入迷的看着什么东西。

想去一探究竟，纳兰绯玉却突然转移了话题。

“太子，绯玉有点渴了，要不咱们去喝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