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福报是因为有福

鸢田絮醒来的时候，正对上星知哭得通红的眼。

“妈妈！”

星屑也立刻发现她醒了，抬手小心地避开她身上挂着的检测仪器，抚了抚那张毫无血色的脸颊，心里一抽一抽地疼，却还是笑道：“还难受吗？”

“不难受了。”鸢田絮抬臂握住他的手，又去安抚了一下星知，虚弱道：“你们也不要难受。”

“不！我难受！”星知一听她说这个话就憋不住，为什么一副要交代遗言的样子？一把抓住妈妈的手，委屈地问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吐血？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我都不知道！”

鸢田絮叹了口气，偏头望向窗外，有点莫名的悲伤：“你江华阿姨……可能出事了。”

“关江华阿姨什么事？现在是妈妈你……”

“星知，让妈妈说话。”星屑仿佛也是联想起什么东西，将星知因为激动而下意识捏紧的手拉开，然后坐得更近了些，语气有些急促道：“是因为她？”

“星屑，你还记得我生星知那天吗？”鸢田絮挪了挪输氧管，感觉有些气短，就说了几句话的工夫，都有点累。

“我记得。”星屑怎么可能忘，阿絮那个时候难产，跟星知两个差点就一起没了，这事到死他都忘不了！

“那个时候，星知憋在我肚子里，我都感觉不到她在动，我以为，我要带着她跟我一起死了……”鸢田絮看着心爱的女儿，中途停下喘了口气，又接着道：“江华姐姐这个时候来了对不对？她让你们都出去，说她有办法帮我们，其实我是听见的，只是我那个时候没有力气睁眼……”

“嗯，当时我还不愿意呢，然后就被她打出去了……神晃在外头箍着我，我气得把他手都拧断了。”星屑想起这些往事，笑了笑，又觉得有些心酸，那个时候还有江华救她，可现在江华也不在，医生还说什么要有心理准备？

准备什么呢？准备看阿絮死？星屑连愤怒都没办法了，他只觉得心里空得厉害，这个世界除了阿絮身边其他全是黑暗，如果看不见她这股空虚就会把他吞没，他会掉进深渊里再也爬不上来……

他带阿絮来地球会不会是个错误呢？如果还在烙阳的话，他会不会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束手无策了呢？

“江华姐姐……剖开了我的肚子，把星知抱了出来，好疼啊……可是我竟然没有昏过去，我想看看星知，但我睁眼的时候，发现她割了手臂在往我肚子上的伤口放血，那些血，居然让我的伤口愈合了。”

“我的伤好了以后，她手臂上的伤口却还在流血，然后她就把剩下的都灌进了我嘴里……那些血好热，我能感觉它们迅速流窜在我身体的每个角落，像是被火烧一般，但，又像凤凰涅槃一样，当那些血慢慢沉寂下来后，我就觉得没事了。”

这番话让星知和星屑同时呆住了。

鸢田絮摸了摸已经被擦干净的脸颊，仿佛上面还沾着血似的，接着道：“这几年这些血一直都在我体内游荡着、支撑着，我时不时会发烧大概也是因为它，可现在都吐了出来……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江华姐姐她出事了，所以她的血才留不住……”

“阿絮！”星屑猛地站起身，带着不可思议地笑意，匆忙道：“你等我，我知道怎么救你了！你等我回来！”

“星屑？”

“老爹你去哪儿？！”星知连忙拉住了他的袖子，她听见妈妈这话第一反应就是松阳，可老爹这副架势难道也联想起了松阳，知道他的血能救人？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星屑搂着星知亲了一口她的脑门，有点迫不及待：“在这里陪着妈妈，我很快回来。”

说罢，随手把输液架上已经输完换下来的一个空袋扯下来，连门也不走了，几步跑到窗边，拉开窗户就跳了出去。

星知也想跟着去，虽然松阳脾气好，但问他要血这事儿他能答应吗？可是她不能留着妈妈一个人在医院，还是要相信老爹，老爹肯定有办法的！

知道妈妈有救了，星知也高兴了起来，回到床边趴在床角去拉住她没输液的那只手贴在自己脸上，安慰道：“妈妈你一定会没事的！等老爹回来就好了，我们一起等！”

鸢田絮微笑着点了点头，但眉间的愁意却仍挂着，之前突然开始呕血的时候，她就有不祥的预感了，是关于江华的，那之后江华只跟她说不要和任何人提这件事。

她也知道其中的利害，江华的血能救人，若是让别人知道了，那该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而且江华身体本来也不好，放了那么多血救她，对她自己……又该有多大的影响？

江华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她之前还答应她过几年就回去，她还拿着她家的钥匙……

见妈妈的表情仍是愁着，星知就知道她还在挂念着江华阿姨了，仔细一算，才想起来江华阿姨好像就是差不多这会儿去世的，所以因她而续命的妈妈才会在她死亡以后身体出现这种情况吗？

江华阿姨没了啊……这让星知有了一种眼见星球陨灭的悲壮感，她那长久的人生岁月就这样落下了帷幕，人生的终途有丈夫和女儿相送，而那个一直陪在身边照顾她的儿子却不在，神威好像是在她离世之前就离开了，现在大概已经去了春雨第七师团。

神威啊神威，他没有妈妈了，他连她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想起这些星知就有点鼻酸，她是真的感受到了差点失去妈妈的心情，那是被吊着一口气濒临崩溃的难受，她除了哭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神威那样……又该多痛苦呢？

病房里的气氛越来越低沉，星知骤然一个吸气，不行，该发生的都已经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可她要让妈妈打起精神来才对！老爹不知道多久才回来，不能让妈妈因为情绪消耗生机了。

“妈妈，那之后呢？快和我说说我刚出生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吧！我听说刚刚生下来的小婴儿都很丑，像个小老头儿似的，我是不是也这样啊？”

“你？”鸢田絮果然被这话暂时转移了注意力，想起星知刚出生的样子，有些感怀道：“你出生的时候，都没有哭，你父亲后来跟我说，他再次跑回房抱着你的时候，你已经闭过气去了，小脸憋得青紫，也不呼吸，连心跳都没有，拍拍打打做了好一会儿急救措施才出了声儿。”

“我那之后，因为血的问题，连续烧了好几天都神智不清，是你父亲一直带着你，你总爱哭，他就抱着你一直不离手，我清醒以后看见他都可以一边给你喂奶一边洗衣服呢，你那个时候没有什么小老头的样子，可漂亮了，还很聪明，我们说话你仿佛都能听懂似的……”

在妈妈的回忆的话里，星知似乎也能想起来点什么——

“别哭了啊，再嚎老子跟你一起哭了信不信啊！”

“声音大了不起？你有本事声音大你有本事不拉屎啊！你一个女孩子拉那么多像话吗？！”

“你是不是听得懂老子在骂你？不然为什么说你一句你就踹我一脚……”

“小鬼啊小鬼，赶紧地长大吧……老子还想去抱抱你娘呢！”

……

某些片段就这么冷不丁出现在了脑海里，好像她真的经历过这些事情一样，这身体，记性这么好的吗？呃，所以说她从小就聪明？

“妈妈，因为我你们很辛苦对吧？我虽然还没有长大，但是我明白的。”星知爬到床边，小心翼翼地亲了一口妈妈的脸颊，认真道：“我超级超级爱你们，也会永远永远爱你们！”

晚饭还是madao和阿初送来的，他们今天也在医院守了半天，还回去帮她们家做晚饭收拾住院要用的生活用品。

俩人下午都听到了医生说的话，还挺沉重的，得知星屑出去找救命的东西也只当是他们不太愿意接受现实，没太当真，本想着接星知回去休息，毕竟她第二天还得去上学，但看着鸢田絮在病床上睡着的模样，又很不忍心，也幸好这间单人病房条件还不错，不至于让陪床的人太辛苦。

于是叮嘱了星知一番，才叹着气离开了。

星知趴在床边看着窗户静静地等着老爹，心里思绪万千，更多是想着松阳也快要死了这件事，天导众之前那场阴谋虽然没有做成，但也只是拖慢了他们步伐，新闻里时不时还会播报那边的战况，比如攘夷分子打进京都了比如京都守备军如何如何神勇地将这群杀红了眼妄图挟持天皇陛下的逆贼打败了比如天皇陛下震怒下令与联军一同征讨长州藩了……

天导众的强势出击下，阿银他们再怎么惊才绝艳配合无间也没办法赢得这场战争的最终胜利，这是一个信号，胧很快就会带着被俘的高杉和假发返回江户，而银时也会为了救他们挥泪亲手斩下松阳的头颅。

她想在这之前亲眼去见一见松阳，虽然之前想的是再也不要去接触那些注定要悲剧的人，但这回她真的很想见，即便是为着他能救妈妈这件事，她也得去见！而且这两年的努力是认真的，在没有胧看守的监牢，她应该能进去。

老爹是在入夜以后才回来的，脸色比夜色还沉，看到他的表情星知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爸比，是没有……找到吗？”也是，那么重要的血，松阳怎么可能轻易就给了呢？要不还是她去借吧！

星屑摇了摇头，从怀里拿出那袋子还温热的血液，想了想，还是笑道：“找到了，有这个就可以救妈妈了。”

只是……想起松阳取血时说的那些话，他也感觉周身有些发寒。

……

“这能救命，也能送命……也许在以后的某一天，你夫人会因为它变成毫无思想受制于人的傀儡，即便如此你也仍然决定要给她用这种东西吗？”

“受制于谁？你吗？”

“也许是我，也许不是。”

“……我已经来不及、也不想考虑那么多了，我只要她活着。”

“呵呵，也是，我救人的时候也没想过被救的人会不会同意……拿去吧，记得在天亮之前用掉。”

“谢谢，我欠你一条命。”

“你会还的，这大概也是我的机遇。”

……

看着阿絮安静的睡颜，星屑将那袋血换好输液管挂上，握起她因为输液而变得冰凉的手，一点点地暖了起来，再瞧着星知好奇去戳那袋子血的身影，还是松了一口气——

“等妈妈好起来以后，我们就去度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