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章

他捕捉到了属于颜长官一丝丝气息，若有若无，但不确定，毕竟只是体味中捕捉到了那么一缕而已。

或许，高级智人都有类似的体味，譬如，两三岁小男孩的后脑勺，仔细去闻，会有小鸡仔的味道，而小女孩则没有。

这就是属于人类的气味密码，男性女性各有不同，而血型不同，也会有其他气味的类似和区别。

怎么可能是颜长官呢？这明明是个老人。白其索深深看了她一眼，见她盯着自己的额头那，满眼紧张。

是啊，若被爆了头，实验可就没法做了，白其索冷笑了声。

同情或共情实验室的人，是一个人类最不应该有的行为，这种叫什么，叫圣母。

乱世，第一个杀的，就是圣母。

不过白其索的判断倒也没错，颜长官的确怕他被爆了头，那实验可就没法做了。

至于生长出来的其他情绪……她没有去在意。

哒哒哒，哒哒哒哒。

远处的枪声陡然间变得激烈了起来。

白其索的鼻子动了动，新鲜的血和脑髓的气息，伴随着风很快便飘了过来。

“那边打得很激烈。”白其索松开了颜长官，猫着腰往前走了两步后，侧耳又听了听。

兽化者虽然比人类要高大许多，但脚步却要轻很多很多，听上去，得30几个人包抄了过来。

“老白。”胖子李的声音从黑夜里传来，气喘吁吁的。

扭过头一看，许久未见，他四处奔波购买物资，晒得黢黑，人却一点儿都没胖。

戴着眼镜，满头的汗。

短短两个月未见而已，胖子李从一个十八岁的少年，突然有了中年人的稳重和果敢，脸上虽依旧笑眯眯的，但笑里却藏着狠。

这世道，不狠，是活不下来的。

“我带的人从左边包抄，萧制胜萧克敌他们从右边包抄，后方只留着青六两的话，会不会太危险？”胖子李问道。

边问，边飞速打量了下白其索。

这觉得这白其索两月未见，身上的杀气反而比之前要藏着许多，看上去像湖一样，很是沉稳。

“你也留在大后方吧，到时候牲口会从那条栈道上狂奔过来，青六两带了战犬，全部赶到后头的飞机上。”白其索的手往后指了指。

此刻，飞机依旧没有排列整齐，还在调转角度。

“嗯。”胖子李点了点头，从兜里摸出一根烟。

“你怎么抽上烟了？”白其索问了句。

“紧张的时候来一根，人会好些，我比你胆小，你又不是不知道。”胖子李自嘲道。

他是个胆小的。

虽说脑子很活，做生意之类的天赋在这两个月展现得淋漓尽致，而末世里头买卖资源可不仅仅是做生意，还得有手段、有血腥，且手里头，谁不挂着几条人命？

胖子李是个胆小的，擅长前头的，不擅长后面的。

可擅长不擅长的，赶到这儿了，硬着头皮也得上。

这不，他抖着手，点燃了烟后猛吸了一口，指了指他乘坐的飞机，“兄弟们的遗书，都写好了，放在那架飞机上。”

烟吐了出来。

“我的也在。”他补充道。

这场直接推过去抢牲口的巷战，死人是一定的，自然是死，那就绝对不会只死对方的，肯定也会死自己人。

子弹，不长眼。

“嗯。”白其索点了点头，伸出手将他的头往下压了压，“后方随时变前方，青六两的战犬会在敌人过来之前报消息，你得警醒点，尤其是牲口过来的时候，一定会夹杂着兽化者。”

乌泱泱一大群牲口狂奔，兽化者夹杂其中，战犬不一定能嗅出来。

这就是大后方最危险的时刻。

“横竖得死人，越快，我们的人死的就越少，看到伤员……”白其索说到这，顿了顿。

在战场，最残忍的命令，只能由他来下。

领袖，有那么好当吗？

承受这种战友死亡的压力，则是领袖应该主动去做的，白其索看了眼前方，枪炮正浓。

“伤员距离得远的话，不要等，直接起飞。”白其索命令道。

胖子李叼着烟，一时忘记呼吸。

风，吹了过来。

连胖子李都闻到了硝烟中夹杂的臭味，那种身体被子弹烧焦的臭味。

“我明白。”他点了点头，“总要死人的，不能人死人，猪牛没运走。”

颜长官歪着头听着。

她知道他们两人在说什么，也懂这种情况下的安排是正确的，只是却觉得有些悲凉。

看了看一旁的青六两，这孩子还小呢。

好在，他在大后方，总不至于到时候受伤了，上不了飞机。

又看了看胖子李。

这是颜长官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胖子李，但在景象中，却看到过无数次了。

她很习惯观察这个胖子，理由很简单：这胖子吃饭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太有食欲了。

吱溜吱溜的，吃个清水面都仿佛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

这让颜长官对人类的食物虽嫌弃，却也充满了好奇。

最起码，也不会是胖子李，他也在大后方，而且得指挥着，不可能上不了飞机，颜长官心想。

排除了这两人，她心底里觉得安心不少。

“哎，这是谁？姨奶奶吗？”胖子李这才注意到白其索旁边的老太太。

边问，边立刻丢下烟，踩灭。

手立刻伸了过来，动作行云流水，仿佛他们也是亲戚，“您好，我是倩倩同村的好朋友，您是倩倩的姨奶奶吧？”

“啊？嗯。”颜长官对人类的这种社交有些不适应，看着他伸过来的手。

“哎呦，您看看，我刚刚说的话，您别放心上。”胖子李压根不顾她伸出手的迟疑，直接双手握住，“战场上是会死人，但绝对不会落到您头上，我啊，护着您！”

说着，胖子李嘿嘿笑了起来，眯着眼。

边说着，边从兜里掏出了个东西，递了过来，“我给您准备了个小礼物。”

一看，竟是个老花镜。

“你想得还挺周到啊。”白其索忍不住夸赞了句。

姨奶奶虽然没说过自己老花，但按人类这年纪，她肯定已经老花了。老花镜，是必备。

洞庭湖的麻雀，就是这么会来事儿，通透又细心。

“别怕，您是倩倩的姨奶奶，那就是我姨奶奶，敌人哪怕冲过来，也得先过了我这关！”胖子李嘿嘿笑着。

他的笑容很是轻松，像极了还在念书时。

双手，再一次用力握了握。

这是人类做保证的一种常用的身体语言，颜长官知道的，她低头看了看他握着的手。

手背上，有刚刚结痂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