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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内官】魏福海

少年说完,只听远处响起了零碎的脚步声,几个狱卒骂骂咧咧,朝这里走来。

少年走时不忘探头补一句。

“挺住,等我救你。”

舒儿忙把草铺在洞口铺平,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听话,只是觉得他可以信赖。

不过,我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人不是说的废话么。

思绪凌乱间,几个狱卒已打开牢房,骂骂咧咧的啐了口痰,踹了她两脚。一个人高马大的狱卒险些走到草铺掩盖的洞口,然后在她咧牙抿住口里血气时将她一只手提了起来,拖出牢房。

她是被一盆冷水从头到尾浇醒的,视线模糊间,胸口似压着块石头般沉重,直至一口气呼出来,她才猛然清醒。

那狱卒将她拖走时抓着她领口,让她骤然窒息,幸亏她即刻调息,闭息了半柱香,不然得被那人活活勒死。

现下无法分辨白天黑夜,似乎是大牢深处,四周的火把,隐隐的血气和嘶嘶的火舌混合出一股极难闻的臭味,还有一股铁锈味,窜入她的鼻腔。

面前约有三人,为首的正是方才那人高马大的狱卒!

那狱卒骂骂咧咧,放下一碗酒,在一旁挑选着血淋淋的刑具。

“妈的,真晦气,这丫头不知什么来历,伤了魏大人的人。哥儿几个要不在大人来前好好收拾这丫头,还有命活吗!”

“谁不知道当今朝廷里最惹不起的,就是魏大人,和镇北候一家。你个兔崽子太岁爷头上动土,还连累爷爷们蹚浑水。”那人越说越气,一条带着铁刺的鞭子嗖的一下刮掉她左臂的衣服,血迹顿时蜿蜒而下,被抽到的地方生生刮掉块肉。

舒儿紧咬着牙,硬是没吭一声。她因为疼痛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也惨白。

看样子,活着离开这里,不掉一层肉怕是出不去。

突然一股庞大的气息掀然而起,几个狱卒前一秒还威风凛凛,霎时皆人仰马翻,趴在地面站不起来,浑身抖的像筛糠。她屏息凝神,一只脚定在地上,勉强维持着原态,墙上的火星四处掉落到草铺上,瞬间燃起半丈高的火苗。

舒儿虽勉强维持站立,但她从后脑乃至全身都打了个激灵,浑身起了一层冷汗,甚至身体都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这股凛冽而磅礴的气息,来自一个人。这个人内力如此浑厚,深不可测,她想要压制自己身上的颤抖,却发现根本不受控制。

在这样的实力面前,她如同一只弱小的蝼蚁,对方呼一口气,于她而言都是地动山摇。

只见远处来了三个人,为首的人锦衣华服,虽被面具遮着容貌,但看身量仪容,隐隐透出一股厚重的力量,仿佛万千刀刃凌于头上,叫人不寒而栗。

她虽然瑟瑟发抖,却仍抬起头,不屈的看着那个男人。

男人穿的很是考究,颇有朝廷命官的架势。他摘到面具后,假白的脸上了脂粉和胭脂,空气中能淡淡的闻到脂粉味。

“不错,小小年纪,在本督主面前还能站得住。”

他看了眼倒下几乎昏厥过去的三个狱卒,和地上血淋淋带着铁刺的鞭子,甩袖跨坐在椅子上。

至于他身后的两人,一人额头豆大的汗珠密布,点头哈腰的小声说着话。黑色的乌纱帽歪了也不顾上整理,官袍边还粘的脏兮兮的稻草,显然刚才男子运功发力时,也是没站住地上刚打完滚。

另一个人,却云淡风轻的默默站在一旁,气息平稳,静静不语。

“魏大人,您大驾光临真是稀客啊。”点头哈腰的人戴着官帽,眼角边的褶子堆挤在眼角,一口黄牙恨不得都咧出来。

这就是传说中权倾天下的魏大人?

虽然她自小流落街头,但坊间从来不缺朝堂的消息。

听闻如今大梁,皇帝的玉玺在【内宫】魏福海魏大人手里,此人极得皇帝信任,权倾天下;镇北侯得皇帝御赐国姓,侯爷掌全国兵权调配,是皇上的肱骨之臣。二人在朝堂分庭抗礼,水火不容。

若真如狱卒所言,她杀了魏福海的人。

那魏福海为何要追杀爷爷?

那少年口中的,爷爷与一桩大事有关,是什么大事?竟让当朝权臣只身前来死牢一探究竟。

爷爷身上隐藏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恍惚间,她又想起少年的叮嘱。

“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

烛火摇曳间,她回了回神,只见那内力深不可测的魏大人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一旁的哈巴狗笑嘻嘻的叩拜转身忙不迭出了牢房,一个踉跄差点栽在明晃晃的火盆上。

带周围人走光,只剩他们三人时,魏福海那惨白的脸浮起一丝笑容,在烛火下看起来竟有些和蔼,像极了讨好主子的讪笑。

“天南,把蛊虫给她灌下。”

听到这话,在一旁静静不语的男子并未像那些阿谀献媚之人上赶着做事。相反他略微思索,淡淡来了一句。

“师父,让她说实话,这九十一道刑罚足矣,何苦浪费这来之不易的”

魏福海摆了摆手,眼睛直勾勾盯着舒儿,明亮了几分。

“九十一道刑罚走完,不死也残,可惜了。”

他眼睛又似想起什么,转了转后招手与男子低声嘱咐。男子得了密令,一个跃身,转眼消失在牢里。

魏福海手里拿着木盒,缓缓向舒儿靠近。

她想要挣扎,却被拿从天灵盖而来浑厚力量紧紧攥住,无法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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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月上柳梢头。

福星客栈,春回镇最好的客栈,此刻正被侍卫重兵把守。

客栈二楼,少年穿着一件月白色长衫,握着杯酒倚栏而立。院中的白玉兰入夜绽放,千树万树洁白被月光浸染,在朦胧月色间宛若谪仙。凉风习过,乱花飞舞,有一瓣不甚掉落杯中。

他垂眸一笑,一双桃花眼分外柔情,连嘴角都溢着温柔。

突然,头顶上方传来少年刚毅的声音。

“酒量见长啊?”

话音刚落,一个着绛红色衣服的少年凌空而降,稳稳落在白衣男子身旁,空中花瓣飘落,一朵拂在少年宽阔的肩上,很是雅致。

白衣少年见他,存了笑意,眼睛眯的狭长,夸张道:“世子好眼力,佩服佩服。”说罢还借着酒意假装作揖,却被少年不怒自威的眼神瞪了回去。

原来这绛红色衣裳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镇北候嫡子——萧景策。

景策并未被他的不正经逗笑,他从大牢出来一路飞奔回来,径直走进屋里,口渴的想要讨杯茶喝,却见桌上除了当地官员上贡的近十壶佳酿外,连个茶具的影子都没有,尤其是见此人出了宫喝酒更甚从前,不由微恼。

“席玉,你”他没好气道,但话音未落,一旁一道熟悉的人影早已钻了出来。

“世子殿下,您的不知春,七分烫,茶香最合适了。”

景策深邃的眼皮微抬,怎么他的贴身小太监长胥也来了,出门前没带他啊。

他瞅瞅席玉,却见他充耳不闻,只悠然品酒,桌上的近十壶酒,竟一半都空了,便没好气的灌了口茶。

席玉微薄的唇轻抿酒香,喉结滚动间沁人心脾的酒香在口中肆虐,随后轻轻长叹。

“这酒清冽醇厚。真不错。”

他转身走入房内,狭长的桃花眼不再眯着,漆黑的眼眸透着些许明亮:“跑一趟大牢,可有什么收获?”

“洛天都不在大牢。”看着终于正经一回的席玉,景策想起牢里那个花脸猫,转言道:“牢里关了个小姑娘,说是洛天都的孙女。”

席玉眨了眨眼睛,脑袋也立马回想到白天街头横空出世的小姑娘,头微微一转来了兴趣。

“孙女?据我所知,洛先生一生未娶,怎会有孙女。”

景策眼里映着烛火摇曳,压低声音道:“会不会是你表妹”

周相、镇北候,是大梁国徵帝即位的股肱之臣。但徵帝登基后不到五年,周相被查出与邻国北燕有书信往来,意图篡位。徵帝大怒,废周氏皇后之位打入冷宫,七日内周氏一族全族满门超斩,唯管家洛天都私自窜逃,下落不明。

席玉听此,却摇了摇头,笃定道:“不会,周氏一族唯有洛天都逃出生天,可现下看来,怕早已遭了魏福海毒手。”

景策听闻,不解道:“可晌午你说街头有人欺凌洛天都?”

对上席玉略有深意的眼神,景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线索。

是啊,魏福海一个权臣,近日无故到访春回镇,恐怕早已得知了洛天都的下落。

至于街头殴打洛天都,不过他们设的计,为的是试探他是否有同伙,好一网打尽,因此才会选在春回镇最繁华的街头,临街欺凌。

那小姑娘,无疑就是落入陷阱的鸟儿。

“得想办法救人,当年的事,洛天都可能给她留下了线索。”烛火映照下,景策的眼神分外认真。

席玉显然对这一些成竹在胸,他不紧不慢的又斟满一杯酒,眼含慵懒之意,在鼻边细细嗅着醉人的酒香。

“洛先生行事缜密,魏福海就算审也审不出什么。况且”

他眼里浮现女孩儿的身姿,天资卓然,颇有脾气。

“魏福海惜才,说不准收她为徒,也未可知。”

景策一听,细细一想,半晌冷冷道:“那丫头倔的很,若是认贼作父,日后还能帮你么?”

席玉的脸被酒醺得微红,眼里染了晦暗的光。

“若她真的蠢笨,于我也是无用。”

长胥见太子微醺,备了布子候在一旁时刻准备侍奉。

景策见此次跟着席玉溜出来游玩儿的长喜不在一旁,问道:“长喜呢?就你说身手好的那个。”

席玉闻此,笑的分外真诚:“他回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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