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 再提

偌大的县学堂空荡荡的，除了侧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鸦雀无声，一片静谧。

其他地方有多空，明来志父子的屋子便有多拥挤，连明虎、明文和明牛三兄弟，连同着明珍，四个小辈都只能在屋外的院子里等候。

房间里面的气氛剑拔弩张，很是紧绷。

在来时的路上，明来志和陈如月做好了决定，跟叔公和明三婶进入屋子后，抓紧了陈如月的手跟着进去，话不多说，直接挑明了自己的决定。

“叔公，不用再等其他人来了，我已经想好了……”明来志肃然说道，“我要和离另娶，不管要我付出怎样的代价。”

叔公愕然不已，明三婶大惊失色。

他想着快刀斩乱麻，越拖下去越麻烦，索性迅速做下决定，根本不给叔公和明三婶反驳和拒绝的机会，铿锵有力的说道：“我现在就写和离书。我心意已定，绝不更改！”

“明来志！”明三婶气得声音都在发抖，“你疯了吗？这个狐狸精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厌恶我，不愿意回家，我也忍了，现在你连几个孩子都不要了吗？叔公——”

明三婶求助的看向叔公，“叔公，明来志真的疯了，他现在为了这个狐狸精已经鬼迷心窍了，求你为我和虎子、珍丫头四个孩子做主啊！”

叔公也确实被明来志的话给惊到了，起初他根本没将明来志在外面养的妇人看在眼里，只当是男人贪鲜，偶尔的沾花惹草罢了，认为是明三婶心胸太过狭窄，拈酸吃醋，为了这点儿小事也要闹天闹地，狠狠折腾一番。

直到这会儿，听见明来志这番话以后，他才终于正眼打量了下陈如月。

“来志，你不要负气乱说，可要好生想一想。”叔公沉声说道，“我们明家这么多年，可从来没有出过和离的例子；而且你们还有四个孩子，这……”

“叔公，既然律法上有和离这一项，就说明它是可行的，不是不被允许的。明家曾经没出过和离的例子，不代表以后一直都不会出现。我明来志愿意当这第一例！”

明来志冷静的打断了叔公的话，并且纠正明三婶和叔公的错误，“至于这个几个孩子，他们姓明，是我明家的孩子。就算我们和离了，他们也仍旧是明家的孩子，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所以明三婶想拿孩子来威胁他，根本行不通。

和离之后，走的也就是她自己罢了，那几个孩子是不可能跟着她一起离开明家的。

明三婶变了脸色，“不！我不同意！我绝不和离！”

她不算傻，立马想到了一件事，咬牙说道：“只要我不同意和离，我们就和离不了，你就休想娶这个狐狸精进门！”

就算生熬着，只要她活着，明来志就别想跟姓陈的狐狸精双宿双飞。

明来志也不生气，淡定的继续说道：“若你真不愿意和离，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没等明三婶露出得意的表情，就听见他说完了后半句话：“——就只能逼不得已，将你休了。不知道你是愿意好好跟我谈一谈和离的事情，还是宁愿被休后赶出明家。”

明三婶呆在原地：“明来志，你当真这么狠？”

之前明来志其实就已经说过这句话，只是当时，她做错了事情在先，心虚愧疚，无法逃避，只能当缩头乌龟躲起来，当没听见，指望躲过一日就多混一日。但没想到，现在明明是他对不起她和孩子们，居然也能理直气壮的说出这句话。

不论是之前还是现在，明三婶最害怕听见的，无非就是一个“休”字，明来志若是当真这般无情冷血，她也没必要再忍下去了。

都已经要被休了，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你、你若是真的要给我休书……”明三婶从齿缝中艰难的挤出一句话，“我就一头撞死在你明家门口。我就是死，也绝对不会接过休书离开明家。”

她眼里满是戾气的看向陈如月，“到那个时候，背负着我这一条人命，我看你们还怎么在一起！”

陈如月忍不住后退一步，躲在了明来志的身后。

“有我的这条人命在，不管是明家，还是在村子里，我看你们两个人怎么承受得起周围人的指指点点；我的死，也会被四个孩子记在这个狐狸精的身上——我是被她，被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害死的！你们都别想好过！”

明三婶没有疯，但她的语气离疯也不远了，好像狠下了心，真的要跟明来志和陈如月鱼死网破。

叔公都被吓到了：“来志媳妇儿啊，你可不要冲动啊！咱们这不是还在商量吗，我们再好好劝一劝来志……”

叔公后悔的不行。

这跟他想象力的商量的情况，根本不一样啊！

换了个地方后，他才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开口，明来志就直接斩钉截铁的扔下了他的决心，紧接着明三婶又炸毛了。夫妻两个人一句话比一句话狠，这是在商量吗？

这摆明就是在比狠斗法啊！

他不住的摇头，眼神也不停的看向外面，他大儿媳妇怎么还没有带着人来啊！

叔公信了明三婶的疯言疯语，明来志却不为所动，很是镇定、且肯定的说道：“你不会的。”

“你比谁都惜命，不会因为会被我休了，就去死。就算日子再难过，只要你活着，你总有翻身的机会，就算翻不了身，你也不会让我好过——只有活着，你才能一直找我的麻烦，报复我。其他人都是指望不上的，你不会将这些托付在其他人的身上。”

她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

哪怕她无力阻拦明来志的休书，但她也一定会好好活着，哪怕一无所有，哪怕天天到县学堂或者陈家门口去撒泼闹事，大吵大闹，让明来志和陈如月不得安宁，丢尽脸面，她也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

所以明来志根本不会担心这一点。

明三婶抿唇，不知道自己是该开心还是难过。

开心原来这一场夫妻还是没有白做，他还是很了解自己的；只是很难过，他对自己的了解，却是用在伤害自己这上面。

“你我夫妻感情已尽，勉强双方继续在一起，又有什么意思呢？”明来志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如果不是实在无路可走，我也并不想与你走到要写休书的那个地步。”

“当初你既然能与董夫子传出谣言来，想来你也并不是全心全意待我，如今你不愿意跟我分开，只是你素来要强的性子，觉得这样做会让你颜面无存，又认为我这个县学堂教谕的相公能让你脸上有光，身份要高一些罢了……”

“但除了这些，我对你来说，也已经可有可无了。”

“你曾责怪我在让你守活寡，现在我们和离分开，你也可以重新择一个好夫婿嫁人，不好吗？除了这四个孩子，你在乎钱财，这些我都可以给你。”

明来志自认为是冷静清楚的分析他们二人的情况，但听在明三婶的耳中，几十年来的夫妻感情好像全都没有，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和辛苦，都只是贪慕虚荣，对他有所求罢了。

就连和董夫子当初的谣言，也被他再度提出来当作自己心有他意的借口。

荒谬！

可笑！

明三婶气得全身都忍不住颤抖，她仔细看着

“明来志，你不要脸！我跟你们拼了！”

在喊出那句话之前，明三婶就已经冲上去了，一把将明来志狠狠撞开，一巴掌狠狠扇在陈如月的脸上。

这一切来得猝不及防，明来志和陈如月完全没有任何防备。

之前那么冒火的时候，明三婶都只是骂她、羞辱她，没有冲动的动手，他们都已经吵了这么久了，眼看着明三婶燃烧得最猛烈的火气、最汹涌澎湃的愤怒都慢慢降下去了，也不至于再到动手的地步了，哪里会料到她会突然暴怒，说动手就动手呢？

只有明三婶自己心里面才知道，在看见陈如月的第一眼，她就想这么早做了，只是一直忍耐、忍耐、再忍耐，担心自己越凶狠，将陈如月打得太惨了，反倒激起了明来志爱怜的心思。

她是不会装楚楚可怜的模样，但她也是女人，还能不清楚女人和男人之间的那点子事儿？

但现在……去他娘的！

他会心疼是吧？

他越心疼，她就要把这个狐狸精打得越狠！

“啊……救命啊……救命……”

陈如月完全没有躲闪的余地，被明三婶揪住衣领后，怎么挣扎都挣扎不掉，她越慌张、就越被动，明三婶再好吃懒做，那也是在乡下长大，从小就努力干活的人，哪里是她能够应付得了的？

眨眼的功夫，“啪啪啪”已经被用力的连续扇了好几个耳光，脸颊火辣辣的疼，打得她神志都快步清醒了。

即便明来志很快就反应过来，立马冲上前阻拦，陈如月的脸也已经被打得红肿，嘴角甚至还有血渗了出来，完全破了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