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1章 动荡

分别的日子很快又要来临。

这一次，是明珂和明珠姐妹二人要分开一些日子了。

她们这次来莆阳，主要是做荔枝糖水罐头的，又因为莆阳不比闽州繁华，所以她们带来的众多橘子糖水罐头不好再全部带到莆阳来，运输太过麻烦，容易再出现损耗，而且在莆阳也未必能有闽州卖得好。

于秀清倒是愿意帮这个忙。

夏天里能吃到橘子，这个噱头都足够在她帮忙向其他千金小姐宣传一下，让不少小姐、少爷们愿意买来试一试了。这个也不需要她费太大功夫。

但这种销售的渠道太窄了。

闽州再大，大户人家再多，那些小姐少爷们还能天天都买她们的橘子罐头不成？还是要正儿八经的寻找合作的商户才行。这个就不好再麻烦于秀清了，这里面琐碎的小事儿不少，她毕竟是闺阁小姐，也没给她分红，不好让她屈尊降贵的帮她们忙活这些事情。

这件事情早在她们刚到闽州时，本就该行动起来。只是当时急着找果农，就将它暂时抛之脑后了。

离开闽州的时候，明珠又不放心明珂一个人带着王婆子她们去莆阳，明珂再能干也是个小姑娘，作为姐姐的，自然会担心妹妹的。

拖来拖去，等到现在，莆阳这边都安顿好了，明珂留下来继续操持大局，明珠一人返回闽州处理这件事情。

明珂她们走后，也不知道周掌柜回来没有，他们一行人是否还留在客栈里。如果不在，明珠一个姑娘家住客栈，明珂这个当妹妹的也放心不下。

“这有什么，要是他们在，男女有别，更不方便呢！”明珠不以为意的说道，“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出事的。”

明珂轻声哼哼道：“之前我想一个人来莆阳的时候，我也这么对你说过，你不也一样，还是担心吗？而且我又不是第一次一个人出门，府城到屏南县的距离，可比闽州到莆阳远多了。”

“那能一样吗？”明珠好笑不已，“我们好歹在闽州待了好些日子，路我都熟了；但莆阳却是第一次来，两眼摸黑，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我当然放心不下了。”

说完，她看了明珂一眼：“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收敛着一些，要是遇上找你麻烦的人，也不要自己冲出去。赵小姐性子虽然娇蛮了些，但本质不坏，赵家也都是厚实人家，你别不好意思，先去找他们帮忙。等我处理完闽州的事儿，立马就回来。”

“好好好，”明珂含笑应下，“堂姐你也要多多保重。”

明珠计划要回闽州之前，明珂特地给于秀清书信一封，等堂姐过去以后，还要劳烦她多多照拂。于秀清的回信来得很快，在她的热情邀请下，等明珠到了闽州，直接去于家暂住几日。

虽然不太好意思，但明珂还是撒娇让明珠同意了，起码这样要安全一些，让明珂能放心许多。

明珠走后没多久，传来的消息让明珂无比庆幸，幸好她执意让明珠去于家住了。

——闽地出乱子了。

漳州叛乱。

番族忽然集结族人，挟持漳州知州，封锁漳州城门，图谋不轨。

闽地位置偏僻，多是夷人，各族人集居而伴，与蜀地相同，最初本都是自立为王，占据一方。前朝灭亡时各地战乱不休，闽地与蜀地也参与其中，后来被开国皇帝拿下，才归入了朝廷的版图。

刚开始的时候，朝廷还颇有防备，随时警惕着他们不甘被降，生出叛乱之心妄图恢复成以前一般，自立为王，为此闽地的兵力防守一直很是充沛，恩威并施，震慑外族，他们也老老实实的受朝廷封赏，安安分分的当起了地方王。

到如今也有几十年了，天下早已大定，百姓归心，没想到这个时候夷人中的番族却跳出来作乱。

无独有偶，一旦出现一个番族后，其他地方的夷人便也跳出来趁火打劫。虽然不似番族人，直接拿下了漳州整座城池，但在其他地方上蹿下跳的作乱，专挑汉人欺负，杀烧掠劫，也让各地父母官很是头疼。

不能不管，任由他们肆无忌惮的为非作歹，但抓住之后又该怎么处理，也是个难题。

在这个时局紧张，气氛一触即发的紧绷时刻，稍有不对，很有可能就触及到夷人那敏感的情绪，让各族夷人联合起来，索性共同叛乱。那样一来，整个闽地可就全要乱了，这不是他们想看见的。上奏帝闻后，他们吃不了兜着走，下场堪忧。

明珂她们刚听到漳州的消息时，还觉得这事儿离她们很遥远。

漳州到莆阳的距离，比闽州到莆阳还要远呢！这事儿这么严重，闹得这么多，官府不会坐视不理，应当会火速派兵前去处理。

王婆子她们还庆幸的说道：“还是我们蜀地好，我们那边绝对不会出现这种事。”

这话才说了没几日，祸事就蔓延到莆阳来了。

有夷人变成流寇，成群结队的在莆阳城中作乱，引起百姓的恐慌。据说莆阳城中都已经空了，街道寂静，场景萧条，随时都有官兵在街上巡逻，但即便如此，家家户户紧闭房门，也不敢外出了。

城外的乡下也忍不住害怕。

那些流寇没有被抓住，也不知道现在到底窝藏在哪里，是被封在莆阳城内了，还是已经逃出去了？如果逃出城外了，会不会又跑到她们这周边的村子里开扫荡一番？

正当大家这样想的时候，就传来消息，说莆阳周边有一个村子有流寇经过，被洗劫一空，好几个人正在地里干活的人碰到他们，扛起锄头想阻拦，被流寇一刀直接砍死了。

一时间人人自危。

即便很快就传出新的消息，说那只是谣言，之前出现在莆阳城内的流寇还没有找到，也仍旧不能消除大家内心的恐惧。

谁知道这个新消息是不是也是假的呢？

谁知道流寇有几波呢？

明珂她们也有些害怕，不得不暂停了院子里的生产线，动员王婆子等人在附近到处找些大石头和较为坚韧的树枝回来，搜罗足够多的东西后，便将院门也紧紧锁了起来。

“明姑娘，咱们找这么多石头和树枝回来做什么啊？”王婆子问道。

明珂神色严肃：“我们保护自己的武器。”

要是真的有流寇找上门来，她们也不能束手就擒，一点儿反抗挣扎都没有。

既然那伙人被称为流寇，根据收集到的消息，应当就是一小伙人集结一起，人数并不算多，十几个左右；而且这些人在成为流寇之前，也只是普通的百姓，武力没那么强大。

在莆阳城内嚣张过后，跟落水狗似的被官府追拿，想来很是狼狈，战斗力未必又之前那么强。

她们也不是城里面娇滴滴的姑娘，她们这十几个人里面，虽然男人比较少，但余下的女人在家里时，个个都是庄稼地里的一把好手，就连王婆子的力气也不小。她们以防对守，万全准备回击，也不一定就一点儿胜算都没有了。

“大一点儿都石头都砌在门后面堵住，防止有人来撞门。那些树枝，你们将枝头削尖，做成箭放好。”明珂有条不紊的吩咐道，“剩下干燥的树叶用桶装起来——咱们的油还有多余的吗？有的话，淋一点在树叶上面。”

用大石头堵门，是因为乡下的院门太单薄了，即便上了门闩也没用，用点子力气使尽一撞就撞开了。这个门，和围起来的院墙是她们保命的最要紧的一道防线，要是被流寇轻而易举就给破了，让他们闯进来，她们就不好再防守反击了。

再退，就只能退回到屋子里，屋门比院门更脆弱。门窗一关，既拦住了流寇，也堵住了她们。

不似在院子里，她们还能越过院墙反击回去，用装满了树叶、淋过油的易燃木桶，选好机会、在关键时刻扔出去，能重伤到流寇。

那些箭，也不是让她们射的。大伙儿从来没有碰到弓箭，就算有这玩意儿，她们也射不准。这是让她们候在院墙里面，要是外面的人装不开院门，想翻墙过来时，她们伺机而动，拿着箭出其不意的扎进攀上院墙的手里。

这种方式是有些危险，但已经是在她们能力范围内，能做到的最好的地步了。

总比什么都不做，等流寇闯进来后，跟他们面对面的直接厮打要好吧！

看着布满了惶恐忧虑神色的众人，明珂温声安抚道：“这只是我们为最坏的情况做的打算，有了这些防身的东西，大家总要安心一些。”

“莆阳城的官府封锁得及时，后来一直都没有流寇的动静，兴许他们没能逃出莆阳城呢！就算逃出来了，他们之前也和我们一样，都是普通的庄稼汉，说不定也已经吓破胆，不敢再生事了。”

明珂顿了顿，又道：“刚才我出去的时候，也已经和村长说好了，流寇若真跑到村子里来了，不管他们袭击的是哪一家，发现他们的动静后，大伙儿都会出来帮忙，一起对付流寇的。所以大家也不用害怕我们应付不了流寇，只要能多拖延一时半会儿，等到村民出来帮咱们就行了。”

光靠她们准备的这点子东西，是肯定不指望拿下流寇，只能她们能抵抗住一会儿就行，等村里面的其他人发现流寇的动静，不会坐视不理。

若是由着流寇袭击她们，流寇发现这个村子里的人心不齐，尝到了甜头，说不定会贪得无厌，继续在村子里袭击下一家。下一个指不准就轮到窝缩在家里、不敢出来帮忙的谁头上了。

与其等着流寇各个击破，不如联手，找机会反攻，她们在里，村民们在外，内外夹攻，一起对付流寇，胜算更大一些。

但还是有人担心：“咱们到底是外地人，万一他们愿意互相帮忙，轮到咱们了，却不乐意了怎么办？”

出来对付流寇毕竟存在风险，为了救一群才认识没多久的外地人，而让自己受伤，实在不划算。

明珂语气很是坚定的回复：“不会的。在这之前，我们都同为一朝百姓，都是汉人。若此时为了地域之分，不愿意互帮互助，那他们和叛乱的夷人又有什么区别了？”

“同样的，若是流寇真来了，袭击的第一户人家不是我们，而是村子里的其他人家，我们也要出去一起帮忙对抗流寇。”

“希望他们好生躲起来，别再生乱子了。”大伙儿双手合十，求老天爷保佑，“踏踏实实的种地干活，挣一口饭吃不好吗，非要干这种掉脑袋的事儿，唉。”

大家齐心协力，将抵御的准备工作都做好后，看着被堵得严严实实的院门，瞧瞧准备了好几个木桶的易燃树枝，和一大堆削尖了的枝干，再看看她们当中，为数不多的几个男人握着她们仅有的几把菜刀和斧头那结实高大的背影，众人心里面总算踏实一点了。

也许，她们没那么倒霉呢！

接下来的日子，大家就在焦虑和安心交错的复杂心情里，静静等待着动乱平息，和官府发出的所有流寇已经全部被捉拿的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