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桂英的脚步猛地一顿。
她刚才听到了大儿子的说话声，还有她的孙子，媳妇们的咳嗽声，脚步声。
她敢肯定门口进来的不是抄家的，而是她的儿孙们。
她心里立时一个咯噔。
为啥他们一回来，麦强立刻发出被打似的哀嚎？
她赶紧抬脚，抱着两个孩子急匆匆地往正屋跑。希望不是她猜测的那样。
但她多了解自己的儿孙们啊，几乎立刻就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甚至想到了他们这么做的原因。
他们是知道家里的钱了。
那一院子狼藉，看来也不是抄家留下的了。
等等，苏桂英的脚步在正屋门口停下，那她福宝……她的福宝究竟是被谁弄成现在这样的？！
苏桂英抬脚狠狠踹开面前的门，就要兴师问罪，展现在她面前的一幕，让她瞳孔微缩，眼神骤然一厉。
她怒吼，“你们在干什么？”
只见房间里，麦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床上被扔到了地上，人醒了，双手抱着头，在忍受着她的孙子们的拳打脚踢。
她的大儿子站在一边指挥，她二儿子陈明坐在床边，看戏似的抱着胳膊。
两个儿媳妇不在，应该在厨房做饭。
房间里的人闻声朝门口看去，心里还埋怨陈云陈苗怎么放风的，看见门口竟是他们妈/奶，身体下意识就是一抖。
陈聪直接傻在原地，陈明也惊得站了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苏桂英又沉声问了一遍。
“妈，你，你……”
你怎么还活着？你不是死了吗？不是被人家枪毙了吗？
陈聪看着他妈那双埋在松弛眼皮里的浑浊冷眼，一时间，什么话都再也不敢问出口。
苏桂英这次单独问他一个，“老大，你们在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
老大好控制，老二心思多一点，所以她选择先从陈聪下手。
“我，我……”
我了半天，陈聪什么也没我出来，眼神偷偷往陈明身上瞥。
苏桂英一直没等到他说下去，抱着孩子，在门口站了太久，最后胳膊酸了，就走到床边坐下，让两个孩子坐在她腿上。
才开口问陈明。
“老二你说，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她像过去无数次做过的那样，摆着一个一家之主的架势，等着她的儿孙们，来向她认错，然后把棍子递到她手上，让她挨个打过去。
可是这回，她要失望了。
陈明脸上阴晴不定。
为什么他妈活着回来了？
他相信麦强就要坚持不住了，早晚要吐出那钱的下落。到时候拿到钱，他就可以甩开这些姓麦的了。
现在他妈回来了，他的计划还能顺利进行吗？他妈瞒着手上的钱那么久，显然已经和他们不是一条心了。
既然这样……
就一不做，二不休。
陈明直接道，“妈，把麦强和这两个姓麦的杂种赶出去吧，我和大哥，会给你养老的。”
苏桂英怎么也没想到二儿子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你说谁杂种？你说谁？”
陈明此时看着她怀里两个孩子的眼神，已经是露骨的厌恶，为啥她从前竟半分没看出来？
她低头又看了眼两个孩子身上的伤，不敢置信道，“难道他们身上的伤，是你？”
陈明不置可否。
事到如今，是计较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的时候吗？
他妈还没认清形势啊。
他索性说得更清楚，“你选吧，是要跟我们做一家人，还是跟麦强做一家人。”
在苏桂英震惊愤怒，不敢相信的目光下，她的大儿子陈聪默默走到了陈明身边，四个孙子也很快站到了两人后面。
苏桂英心惊，“你们，你们要跟老二一起造反？”
陈平吊儿郎当地说了句，“奶，看你说的，什么造反啊，难不成你还能选麦老头？我爸的意思是，你把他们赶出去，以后就咱陈家一家人过。”
陈安附和，“是啊，奶，咱自家人一起过多好。”
苏桂英抱紧了两个小的，看着面前已经不再受她控制的儿孙，以及被打的只知道呻吟，连听到她回来都没啥反应的麦强，心痛极了。
这让她咋选？
选儿子，她的福宝咋办？
选麦强，他都这样了，还咋养活她和孩子？
她为啥要选？她不选！
苏桂英阴沉沉地瞪了儿孙们好半天，突然冷笑道，“把他们赶出去？你们忘了这是谁家了吗？”
陈平被噎了一下，看向他爸。
陈明早就想好了，“有两千多块，我们可以自己盖房子。妈，难道你当初不是这么打算的吗？您不会忘了您是为了什么嫁进麦家的吧？”
他这么说，也是想试探苏桂英肯不肯把钱拿出来。
不出他所料地，苏桂英拒绝了。
“好好的，现成的房子不住，干啥要浪费钱另盖房？”
陈明当即道，“陈平陈安，陈富陈贵都到了娶媳妇的年纪，这么小的破院子，够谁住？”
麦家人口单薄，当初盖房的时候，真正用来住人的，其实就四间。
麦强两口子一间，麦立家两口子一间，孩子们准备了两间，男孩一间，女孩一间。
剩下是堂屋，柴房，厨房。
后来他们老陈家一家子住进来，陈明占了麦立家的房间，老两口继续睡正屋，陈聪住堂屋改成的睡房，又把柴房收拾出来给孙女们住，一大家子才勉强住开。
“小破院子？！”
苏桂英的粗哑嗓子被她叫出一种尖利的感觉。
“这是小破院子？！你忘了你以前住的啥样的房子了？！要不是你老娘，你能住上这样的房子？！”
陈明眉头紧皱，他最烦苏桂英提起这茬。
他家以前是穷，一大家子只有三间土坯房子，所有人挤在一起，干啥都不方便。
要不他能同意苏桂英嫁给麦强？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了。
“还提那些干啥？现在跟以前能一样吗？赶紧决定吧！选谁！”
苏桂英看着全然陌生，无情无义的儿子，孙子们，眼泪无声流过脸上的沟沟壑壑。
辛苦了大半辈子，就为了她的这些儿孙，结果到头来，他们竟然这样对她！
哼，他们不就是想要钱吗？
钱在她手上，她就不给，她不信他们敢像逼麦强一样，来逼她！
“我不选！你们要是觉得麦家不好，就自己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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