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守业还待说什么，招待完村里客人的苏德良过来了，径直走到老太太身边，搀她起身，“奶，你别坐这儿了，再晒着你，走，去屋里，孩子们那儿也有菜。”
老太太一把年纪，这种热闹早就不凑了，她辈分大，也没哪家的宴非到不可，今天要不是硬被自己儿子媳妇搀来，根本就不会来。
院子里太阳晒着，又吃不到一口正经饭，确实受罪，正好她也不想听儿子叨叨，也就从善如流地任苏德良给她特殊照顾了。
反正她年纪大，得了特殊照顾，旁人也不会觉得被怠慢。
苏德良把她送到苏建民屋里，让苏建民照顾好她，就又出去招待客人了。
苏建民屋里，麦梓，沈之禾都在，三个人正围着炕桌，在炕上吃饭呢。
吃的跟客人一样的菜色，只是分量少些。
老奶奶进来后，他们忙把人往上座让。
老太太和苏建民都是深居简出的，这几年少有见面，她进来后叫了两句建民，就一直握着苏建民的手，直到苏建民把她扶到炕上坐好，才松开。
苏建民把番茄炒蛋和南瓜豆角换到她面前，又去厨房拿了个碗，给她倒了一碗热水，放在她面前，开始把窝窝头掰成小块泡进去。
动作熟练自然的，好似做过上百上千遍。
他的态度不见多么热络，脸上的神情也是浅淡平静居多，给老人做好这一切后，就开始自顾自地吃饭，并不说什么话。
麦梓却好像看到了他身上的光。
其实就是很普通的祖孙情，大概是前头老太太亲儿子做的太差，才衬得苏建民格外贴心。
麦梓还知道一个，今天的菜，原本就是正常的三荤三素，没有西红柿炒鸡蛋的，是看到老太太来了，苏德良才叫厨房临时把一道清炒丝瓜换成了西红柿炒鸡蛋。
父子两个的孝顺倒是一脉相承。
院子里那位老太太的亲儿子就……
麦梓看着老太太终于吃上了一口舒坦饭，吃饱之后，面上的皱纹好似都舒展了几分，没忍心提醒她，她的儿子孙子们，已经匆匆吃完，偷偷走掉了。
用心太明显了。
就是要把老太太留下。
苏守业倒也算聪明，知道他跟自己儿子结的怨，老苏家只有一个老太太能替他解。
散席了，客人们也开始陆续走了，大家伙中午吃了宴席，下午还要继续上工呢。
老太太见到外头不少人走，一直等不到自己儿子进屋来叫自己，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准备下炕离开，苏建民把她搀着，出了房门。
结果出去一看，哪儿还有老苏家人的身影。
老太太气得“哎”一声，眼泪就从眼眶里出来了。
她这儿子，独独这一个还活着的儿子，真叫她养成个不成器的了！
她满心以为他好歹还是个要脸的，怎么也不会强行把她塞给小孙子，现在看，这是为了占便宜，脸也不要了！
老太太身子还算硬朗，耳聪目明的，就是腿脚不太行了，靠自己走不了太远的路。
眼下她只能叫苏德良送自己回去。
“奶，别走了，住下吧。正好有一间空房子，现在家里条件也好了，能让您吃饱穿暖享享福，您就别回去了。”
从他爹把老太太带来，苏德良就知道他爹打的啥主意了。
他爹既然存了心思，肯定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他给送回去，难保他爹不会再送来，来来去去的，老人年纪大了，苏德良不想折腾老人家。
再说他一点不介意照顾他奶。
小时候他奶掌家，没少偷偷贴补他。后来他结婚生子，奶谁的孩子也不管，只帮他带过建国和建民，虽说偏心，但他作为被偏的一方，总要记好。
若是他爹没把老太太往他这送的意思，他倒不好越俎代庖给她养老，现在他爹自己松手了，他索性就把人留下了。
他奶是他奶，他爹是他爹，他不待见他爹，不妨碍他给奶尽孝。
至于他爹想凭他奶在他这谋求点啥，尽管放马过来试试，看能不能从他这谋到一分一厘去！哼！
但老太太是个要强的，也存了些跟亲儿子作对的心思，坚持道，“不了，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在你这儿住不惯，还得回我那儿去。”
苏德良是真心实意想留人，劝道，“住住就习惯了，这新房子盖的结实，墙厚，冬暖夏凉的，舒服着呢。再说我家里人口少，也清静，几个孩子也不吵闹，您何苦回去跟那一大家子挤。”
老太太无论如何也不留，他不送，干脆自己拄着棍子要走。
苏德良无奈，只能背起她，送她回去。
苏德良已经很久不上老苏家的门了，以前去，多半都是为了借钱，一家子人总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这回上门，倒是个个笑脸相迎。
苏德良并不在乎他们什么态度，本想放下老太太就走，没想到，苏守业竟道，“妈，您咋回来了？您不是计划以后住德良家吗？这，我都把你房间腾出来，让建成一家住进去了，这不，小两口结婚好几年了，老分开住也不是个事。”
还故作为难，对苏德良道，“德良你看，你奶现在没处住，正好你家条件好，要不你把你奶接你家去，也让她享两天福？”
苏德良还没说话，老太太冲上去一巴掌就扇在了苏守业脸上。
扇完一口气一松，差点要栽倒，幸好苏德良及时上去把人扶住了。
“苏守业！你老爹活着的时候是不是告诉过你，人活一张脸！你的脸呢？你看看你现在这不要脸的样子，你活到这么大岁数，重孙子都打能酱油了，咋就没点长进呢？你把老苏家的脸都丢尽了！你就不怕将来到了地下没脸去见祖宗？”
苏守业成人以后，还是第一次被老娘打，一时被打懵了，反应过来之后，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老泪纵横道，“我的老娘啊，你不看咱家里过得啥日子？我不想体体面面做人吗？我不想走出去人家都高看我一眼吗？可你看，咱就这几间破屋子，十几口人一块住，眼看要吃不上饭了，建立建设又要娶媳妇，咱家困难成这样，德良家起来了，他是我儿子，帮衬帮衬家里难道不该吗？我是舍脸求我自己儿子，又不是求别人？您咋就不能体谅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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