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总算想起来要练剑了？”白竹不慌不忙地问道，“可还记得我之前与你讲过的话？”

程澄歪头想了想，“剑修使剑，不为剑使？”

白竹点点头，“正是，在步入剑道一途之前，这应该是所有剑修都需要明白的一点，特别是你又修习了含灵术，更要深刻体悟。”

“现在你能将它记在心里，已经很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你会逐渐领悟其中更深的含义。”白竹示意程澄跟上，两人来到了离洞府不远处的一片开阔平地。

“太清五式可还记得？”白竹问道。

程澄点头，这她可记得熟熟的，毕竟是学会的第一套剑法，忘了可说不过去。

“在你看来，太清五式有何特点？”白竹问道。

程澄一时迷茫，“我没有感觉到它有什么特点。”

对于生活在现代社会二十多年的程澄来说，“剑”这种东西，只停留在电视剧和小说中，在此之前，她从未亲手握过剑。

“你且练一遍太清五式。”白竹说道。

程澄深吸一口气，拔剑出鞘。

起势，劈，砍，刺，挡一套动作下来，规规矩矩，毫无差错，像中学生广播体操一样标准而流畅。

等等！剑不应该是这样的！

程澄收剑的动作一顿，有某种想法从脑中一闪而过。

白竹没有点评她刚才这一套剑法的完成如何，只是微笑着鼓励她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师父，我好像”程澄组织着语言，却有些苦恼应该怎样表达出来。

“感觉到了？准确地来说，你只能称作‘演示’了一套剑法，”白竹缓缓开口，“同一套剑法，每个人都会使出不同的效果，而你太过于在意它的‘对’与‘错’。事实上，剑招是没有‘对错之分’的，不是吗？”

程澄若有所思。

“至于具体的关于含灵术心法与太清五式的相互配合，我想没有人会比你师父更加了解。今日，我们不谈具体，只来讲讲该如何练剑。”白竹说道。

练剑，也是一门学问。光有肯吃苦的毅力和机械性的重复还不够，更重要的是要学会思考和运用智慧。

“阿澄，你说你以前从未接触过剑法，这看似是你的劣势，但殊不知，更是你的优势所在。正因为你并没有接受传统的规则，才使得你不会被各种条条框框束缚。”

“记住，阿澄，”白竹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你要深信自己拥有无限可能，我越来越理解许怀瑾为什么要教授你含灵术，你天生与之相配。”

白竹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你或许会成为打破这一切不合理的既定规则的那一人。”他喃喃道。

“师父，怎么了？”程澄没有听清白竹压低声音的最后一句话。

“没什么，”白竹神色如常，“通过太清五式，你已经学会了最基本的几招，困难的，先暂且不试，可以开始一些比较灵活的训练了。”

比较灵活？程澄心中升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程澄一直以为，练剑嘛，就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大家各自间隔一定的距离站好，伴随着“嘿”“哈”，或者是“一”“二”的口号声，一齐挥剑，整齐划一，有气势，也赏心悦目。

然而事实证明，白竹并不在意练剑的气势如何，而是一位“实用主义者”。

阆苑山山林郁郁葱葱，满目的生机蓬勃。

树木分布错落有致，既不像热带雨林茂密得遮天蔽日，给人以未知的恐惧和黏腻之感，又不像人工种植的防护林，整整齐齐似排兵布阵，人工的痕迹反而掩盖了天然的美感。

这里有大自然真正的鬼斧神工，阳光透过层层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被过滤掉了燥热和刺目，只留下温暖和明亮。

树荫下清凉又干爽，靠在这里，徐徐微风便轻而易举地唤起你的困意，仿佛令人觉得，此时此刻，没有什么会比舒舒服服打个盹儿更幸福的事情了。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在中间休息时，程澄在心里想到。

“咻——”一阵破风声由远及近。

程澄提剑而上，借助神识与五感锁定目标，而在此时，满山的层层树影却成为了最佳的天然隐蔽物。

看准时机，程澄毫不犹豫劈剑而出，“叮——”，一声清脆悦耳的碰撞声响起，标志着目标的无处躲藏。

一片被一分为二的巴掌大的墨绿色树叶，飘飘悠悠地飞舞着旋转而下。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更加细微的残影，直直朝着程澄背部射去。

直觉令程澄的身体先于头脑更快一步，但是那“飞剑”更快，更为隐秘，她堪堪侧过身，它竟已闯入视野。

程澄当机立断，用剑格挡于身前，“叮————”，比之前还要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她不得不退后一步稳住身形。

“以剑当盾”，这姿势实在不能称得上优雅，要是有其他剑修在场，肯定会以“有伤风度”为名大加指责。

连着经历了几日“特训”，程澄走到哪里甚至都会下意识地注意，有没有从某个隐蔽的角落，突然飞出“暗器”，连沈昭都觉得她有些魔怔了。

但是毫无疑问，程澄的剑术是肉眼可见的突飞猛进，在达到能够“附灵”之前，含灵术的作用只局限于让她的反应更加敏锐而已，所以这几日几乎可以算作是剑术上纯粹的提高。

这其实是个很简单的道理：利剑出鞘，总归不是为了耍耍花架子，得真的有用不是？

程澄有些理解，当初开山掌门创造这套剑法时，为什么不给它的每一式起一个好听点，风雅点的名字了。

当然，以梅铃掌门潇洒的个性，不排除她只是单纯地嫌麻烦。

尤其是在实战中，情况瞬息万变，用的第几招，第几式，剑法的名字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无论名字如何惊为天人，不能克敌制胜，不能保全自身，一样无用。

“今日感觉如何？”白竹从掩映的重重树影中显出身形。

“师父，我似乎找到点感觉了。”程澄兴奋地说道，“我明白了，太清五式不是单独的五式，也不是可以用‘一套’来划定界限的剑法。”

“它们是用剑的基础，就好比教会几个基本动作，至于在实际情况下，按着什么顺序，用什么姿势，以及多大力量去挥剑，则完全没有可以固定下来的套路。”

“不错，看来阿澄有用心感受和思考，”白竹补充道，“更多的剑法，剑招，不是不能学，而是不能囿于固定的招式不懂得变通。剑修出剑，为保护自己和他人，也可能为了杀人，又或是为了一决高下，但无论哪种目的，都不过是要见招拆招，赢过对方而已。”

“这时候就和你提‘输赢’，看似功利了些，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师徒二人席地而坐，程澄单手托腮静静地听着。

“正因为相信阿澄能够把握好尺度，我才会放心开诚布公地谈谈这个话题。”

“白竹师父，除了我师父，我没怎么见过其他剑修，难道大家都十分执着于输赢吗？”程澄问道。

“表面上，大家都以追求‘更强’为目标而自豪，但实际上，又有几人是真心热爱剑道，真正希望自己于剑道一途更进一步呢？”

程澄又问道，“师父的意思是，因为人人背后都有着各自的目的，所以在比剑的时候，‘输赢’就不单单是剑术上的高低之分，而掺杂了其他的东西，是吗？”

没等白竹回答，程澄自己反驳，“不对，这也是要看实际情况的，我是个俗人，更没有理由要求别人都六根清净，心如止水，况且人在世上，又怎么可能不为各种欲|望和利益所驱使呢？”

“那阿澄觉得，应该怎样看待‘输赢’呢？”白竹温和地问道。

程澄思考了很久，“我觉得，抱着某种‘目的’，为了达到某种‘结果’而去争输赢，这无可厚非。但至少”

程澄抬起头，坚定地说道，“比剑的过程中，哪怕只有一个瞬间，我希望自己以及我的对手，抛弃任何杂念，专注于手中之剑和心中之剑，以纯粹的剑术对决，一决高下，一定输赢。”

“阿澄，很好，这本来就没有唯一的答案，你的每一次思考，自我反问，甚至是自我怀疑，都不是无用之功，这是你在寻找自己的‘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