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婉辞逝

现如今，她差不多都明白了。

这一切都是沈洛心计划的吧，恐怕那次将香拿出来就有预谋了，而给孟婉辞的就是这有毒的香。若那日自己接受了，恐怕中毒的就是自己了。

她心机真是如此深沉，一开始只是有些副作用，好几个月后才渐渐有瘾。而且后面都是在寝殿睡觉的时候再用，这样旁的宫人几乎都很少闻。自然没什么太大的症状，正好让孟婉辞对香放松警惕。

而她的目的，恐怕并非是针对孟婉辞，而是针对自己。

所以她要挟姐姐在自己的茶里下毒。而那佩儿，就是她的人。

不一会派出宫的刘志也回来了，果然不出所料。他说佩儿的家里人最近得了一笔钱。就连邻居们也说，最近佩儿的父母不管吃的用的皆和之前不一样了。

顾卿言一时竟不知道是否该原谅孟婉辞，她是有苦衷的，且也是被要挟的。可她在自己茶中下毒却也是事实……

她的好好计划一下，如何对付……

想着想着，南承翊来了。

一般这时候南承翊都在处理政事，顾卿言上前问道：“皇上怎么来了？”

南承翊一把牵过顾卿言的手，端详着她的脸色尚可才道：“朕见你昨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来看看你是否安好。”

顾卿言嘴角微微莞尔：“我没事，皇上放心好了。”

南承翊看着桌上今日送来的石榴，他和声道：“这石榴可尝了，喜欢吗？”

顾卿言微微一笑：“我还未来得及尝，不过我喜欢吃石榴。”

南承翊一脸温和的看着她，嘴角泛起笑意：“石榴多子……”

顾卿言瞪了他一眼，柔声道：“皇上真是，原以为皇上是想着这石榴是进宫的才送我。倒是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这时沅湘匆匆进来，后面还跟着子吟。

子吟上前，见她双眼通红，脸上的泪水未尽，她跪下道：“给皇上、瑾妃娘娘请安。瑾妃娘娘，我们娘娘她……她快不行了。您快去看看吧。”最后几个字她的声音亦有些颤抖。

顾卿言听到这句话只觉得脑袋一晕，心下大怆，一个踉跄。南承翊亦是愣住，见她身子不稳，连忙起身扶住了顾卿言。

顾卿言脸色瞬间变的如白纸一般，还是南承翊最先开口：“什么叫做不行了！”

子吟泪水一滴滴的夺眶而出，她哭着道：“我们娘娘她服毒了，求皇上和瑾妃娘娘快去看一看我们娘娘吧。”

南承翊还未反应过来为何会服毒了？顾卿言就如同风一般往前走去。南承翊吩咐道：“去请宋太医到依兰轩。”这句话甩下跟着追了上去。

她现在脑海中什么也没有想，没有怪她，也没有想过会质问她。只是心仿佛如针扎一般的疼痛，只想快点见到孟婉辞。

南承翊追上她拉着她的手，握着她的手才发现她手心里全是汗。他自己亦是非常着急，看着顾卿言更加焦急伤心的模样，他努力的平静道：“别担心，也许婉辞没事。”

顾卿言根本顾不上他说的什么话，几乎小跑着到了依兰轩。

她直接奔去内殿，见孟婉辞缓缓转头，她也看见了顾卿言。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红润，浓密卷曲的睫毛微微扇了扇，努力扯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张口道：“言儿……”她仿佛如一朵被娇阳强照的桃花，即将失去所有的水分与颜色。

顾卿言扑到她床上，泪水再也忍不住一滴滴的垂落在床上。正好滴在她手上，孟婉辞努力的伸出手，轻轻的擦去她脸上的泪水。轻声道：“别哭……”

有凉风从窗户进来，那微凉的冷意宛如一把把利剑般向内心刺去，冷冰冰的疼痛。她一把握住孟婉辞的手，哽咽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孟婉辞看着后面跟着的南承翊，他的脸上亦是浮着显而易见的沉痛。南承翊见她看着自己连忙上前，蹲下道：“婉辞……”

孟婉辞依旧如往常一般温柔的语气：“皇上，臣妾有件事想跟你说。臣妾……最近的病并不是中了邪，也不是误食了什么。而是……”她重重喘了一口气：“而是沈洛心，送臣妾的香。香里有一种毒，闻了之后会让人上瘾，再也离不掉。臣妾只要一断香，就如同蚂蚁腐蚀全身一般，难受之极，难以形容。她心机颇深，将毒下的极轻，臣妾竟一直没发现。就连臣妾身边的宫女佩儿也是她的人，沈洛心要挟我给言儿将这种毒下在言儿的吃食或者茶里。”说着她又停了一下，喘着粗气。

南承翊一脸的惊讶，在他心里。沈洛心一直都是不争不抢，温柔体贴。可是人之将死，婉辞的为人他清楚，必定是实话。

“言儿。”孟婉辞轻轻的喊着。

顾卿言垂泪点着头。又听她道：“第一次下的毒，并非我所愿。我试着去制止你喝下那茶，第二次我去你宫里，给你用的其实并非是毒，我换成了木薯粉。”说到这里她苍白又虚弱的笑了笑：“我离不开那香，可是也不想伤害你。其实你两次都没喝，我看出来了。反而我很高兴，至少以后有毒无毒你都不会再喝了。”

顾卿言顿时泪如雨下，心似乎痛的麻木了一般：“姐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误会你，不相信你。”

孟婉辞牢牢握住她的手，摇头道：“不，是姐姐的错。姐姐不该任她摆布，今日我想的很清楚，我往后就得靠着这香活下去吗？还是……又得被她逼迫去害你？我想来想去，我不想过这样痛苦的日子。我就服了毒……大不了一了百了……”她的眼睛早已没有往日的光彩，微微泛着枯色的朦胧。

顾卿言擦去泪水，温和道：“姐姐你真傻，你将这些事告诉与我，我们好好想办法。总会过去的，为何，为何要服毒。”

她轻轻的摇着头：“那香已经成瘾，与其苟延残喘的活下去，倒不如一死。孩子流产的时候，我原就想跟着一起去的……言儿，入宫后，我最不后悔的就是遇到你。是你给了我温暖。”

顾卿言紧紧握着她的手，企图给她一点温暖，也给自己一点温暖。嗓子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又难受又痛：“我也不后悔，我来到宫中，姐姐是唯一真心对我之人。”她擦去眼角的泪水，努力笑道：“你忘了，我们以后年年都要一起过春节，一起吃我包的馄饨。你怎么能食言呢。”

这时宋太医来了，顾卿言起身，定定的看着宋太医的表情。见他面容一直紧绷着，宋太医起身摇了摇头，弯腰道：“臣无能。”

南承翊沉痛的怒道：“朕要你们有何用！”

顾卿言软软的跌坐在地上，孟婉辞平静的面容上并无一丝变化，她朝着南承翊伸了伸手。

南承翊连忙上前，他的眼眶亦是红红的，眼角有些泪花。孟婉辞，虽然不是他所爱。可却是他喜欢的女人，此时的她这样他亦是特别的难受与不舍。

“皇上，臣妾现在还记得我们在扬州的日子。”

南承翊努力忍着内心的疼痛，极为温柔的说道：“当然记得，你最爱穿一身蓝色裙子，陪朕游湖作诗。”

孟婉辞脸上荡着满足的笑意，在那苍白至透明的脸上却更显凄凉。“皇上，臣妾其实早就不怪你了。”

南承翊眼中的泪花在眼眶里闪烁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是朕辜负了你，婉辞。朕没有好好珍惜你。”

顾卿言又看了一眼顾卿言，柔声道：“臣妾再也不能陪伴皇上了，只是求皇上……最后……最后再答应臣妾一件事。”

“你说……朕都答应你。”南承翊破口而出。

孟婉辞看了一眼顾卿言，含笑道：“请皇上以后好好待言儿，臣妾做不到的。就让言儿以后为你做吧。”

顾卿言捂着嘴唇，怕自己哭出了声。姐姐弥留之际，竟还想着自己。可是自己竟还猜测疑心她。

南承翊重重的点着头：“你放心，朕答应你。朕会好好对阿言。”

“还有沈洛心，皇上一定要重重严惩她。她背后定还谋划了其他的事，佩儿，关在偏殿，是证人……”

南承翊紧紧握着她的手，似乎一刻不想松开：“好，朕都答应你。你还有什么心愿。”

孟婉辞含笑着摇了摇头，言儿，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以后希望你能幸福。

她向顾卿言伸出了手，顾卿言咬着嘴唇抽泣的握住了她的手，见孟婉辞将顾卿言的手放到南承翊手上。她淡淡的笑着，直到笑容越来越恬静。

她仿佛回到了那一年……

那位男子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孟婉辞。”

他说：“人如其名，温婉可人，言辞文雅。”

他说：“你可愿意跟朕入宫？”

她盈盈一笑，软语低声道：“婉辞愿意！”

原来，她心中所爱之人是那时的他……

下辈子，她再也不想入宫了。

她闭上了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嘴角噙着浅浅的笑容，她依旧是那个端庄恬静的女子。

南承翊沉重的看着眼前女子，身为天子，坐拥天下。可在命运面前却显得如此渺小，也只有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喜欢的妃子逝去，无能为力……

顾卿言真到了此时，却怎么也哭不出声。只有泪水不断的留着，她怔怔的看着孟婉辞，还记得初次见面。那时自己在映月轩，病中无人问津。

她是那样的温柔美好，进来探望自己，和自己说着话。亦是她来这第一个给与自己温暖的人。

以后再也不能喊一声姐姐了……

无论怎么喊，她也听不到，也不会答应了。

她只觉得全身麻木，如掉进了冰窖一般……可是她还要脸上，坏人还未绳之以法，还未替姐姐报仇。

一双温暖的大手突然的温暖住自己，顾卿言转眸看着南承翊泛红的双眼，如今大概也只有他懂自己的心，懂自己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