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章 归来

当卫向初感到身边突然变冷的时候，他缓缓睁开了双眼。

灯火？

然后，他便看到了眼前的黑暗中，涌现出了无数盏灯火。

“这、这些是......”

卫向初紧盯着眼前这些，越来越多的灯火，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自己好像在哪里见到过这些灯火。

却又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按理来说，如今的他，已经回忆起来了一切。

但是为什么还会对眼前明明应该是无比熟悉的存在，感到这么的陌生。

所以卫向初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想要触碰。

可当指尖即将触碰到离他最近的那盏灯火时，周围的景色瞬间发生了变化。

“唔——”

一个恍惚，卫向初便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万丈高空之上。

“什——”

这一幕是无比的熟悉。

以至于卫向初做出了和当初一样的反应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尖叫着从万丈高空之中，毫无准备地砸进了茂密的丛林里。

然后巨大冲击扬起的沙尘里，从坑洞中摇摇晃晃地爬了出来。

“还真是再放送啊......”

卫向初掸掉了身上的尘土，此时周围弥漫着的沙尘也刚好散去，他环视了一圈，发现竟然和自己最初来时的情形一模一样。

区别在于这次，终于没有不打招呼就想杀他的魔物出现了。

“我这是回来了么？”

观察完了周围，卫向初自言自语着，手也随意一抹。

咻——

只听得一声空灵的电子音响起，那堆令他熟悉无比的“数据窗口”全部悉数出现。

虽然没有张开，但卫向初的脸上却已经表露出了“很好”二字。

看来自己真的回到了这里。

那么接下来的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了。

飞船【蒲公英】降落在地面，所引发的震荡将还在睡梦中的坚珏惊醒。

但这不是她第一次这样。

从窗帘缝隙处钻进的光线，告诉了她现在的时间已经来到了早上。

她没有犹豫，从床上径直走了过去，将其一把拉开，瞬间猛烈的阳光，将原本黑暗的房间给全部照亮。

叩叩叩叩——

随之一同响起的，还有敲门声。

“珏妹，我们已经到目的地了。”

“知道了！”

敲门者的声音对坚珏来说也不陌生。

当她把门扉打开的时候，榛言正微笑着面对她。

“昨晚睡得还好吗？”

坚珏本能地打了一个哈欠，回答道：

“我......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这个回答让榛言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这也不能怪她。

因为自打她们几人跟着漆月兔角回到【蒲公英】小镇，启动了那座看上去是房屋，实际是一座飞船的勇者宅邸。

在成功解决了帝国境内的所有问题以后，欢旻顺利地将帝位传给了初淡，自己则打算开始在整个大陆进行游历。

为此漆月兔角打算带着自己的孩子，和她同行。

榛言、喙璐璐，还有坚珏三人，自然也不可能与自己的姐妹分开，所以也选择同行。

于是五人拜别了亲人和同伴，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夜晚，正式起航。

虽然有十年的时间，漆月兔角没有使用和维护这台自己一手制造的飞船，但在【伊捷】和【析米克】这两家贵族的支援下，【蒲公英】最后还是成功飞向了天空。

在那之后，一行人就过上了云游四方的生活。

她们乘坐着飞船一路向北，沿途经过了大陆上许许多多的国家，目睹和见识了那里的风土人情，也顺手帮助当地有困难的民众，解决一些诸如魔物侵扰的问题。

但一直游历的生活，也会让众人产生一些不适感，所以她们每在帝国外游历十年，就会选择返回都城休整一年，如此循环往复。

整个【拉尼卡】还有“泰拉”大陆，也在她们这百年的游历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对此她们也是心照不宣，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刻意隐瞒了自己的存在。

过去的事物不应该介入现在，甚至是未来。

这是五人达成的共识。

在这样的前提下，有关她们的传说，也在帝国和整片大陆上渐渐兴起。

但几人同时都很清楚，这不是她们想要的结果。

对于被欢旻封为“英雄之妻”的四人来说，她们只是在陪伴她云游四方的同时，等待而已。

终有一天，我会归来。

这八个字成为了她们百年来的支撑。

“兔角姐说飞船要停在这里休整几天，兴许今天晚上你可以睡个好觉了。”

榛言拍了拍坚珏的肩膀，绕过她径直走进了房里，开始替她收拾起来。

“榛榛，我自己会收拾，你不用每次都帮我做。”

“没事。陛......欢旻姐已经做好了早饭，你快下去吃吧。不然又要被末白她们几个孩子吃完了。”

“那......好吧......”

坚珏无奈，只能离开房间走下了楼，沿途走廊上照射进窗户的阳光刺得她甚至有些睁不开眼，但她的双眼好不容易适应了以后，才发现原来飞船已经降落在了一片原始的森林当中。

“......”

这让她回想起了自己和卫向初初次相遇时的情景，虽然并不是这片茂密的丛林，而是在人来人往的街巷，但最初相处最长时光，确实是在这种丛林中度过的。

所以坚珏不由得发了呆，这让跑上来喊她的末白，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啊......”

少女当然知道自己的“母亲”在想些什么，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坚珏妈妈。”

“啊......是、是末白啊，怎么了？”

“......陛...欢旻姐已经做好了早饭，大家都正在吃呢。就差你了。”

末白露出了一副“妈妈你刚刚的心思已经全部写在了脸上”的表情，坚珏无奈地耸了耸肩，连声“对不起”道，然后扶着“女儿”的肩膀，一同走下了楼道。

“怎么这么晚？早饭都要凉了。”

看到坚珏终于推着末白，出现在楼道的最上方，欢旻嘟着嘴说道。

“对、对不起......”

坚珏小跑着坐到了餐桌前，期间末白向欢旻还有其他人使了一个眼色，告诉了她们前者刚刚发呆的事情。

“啊......”

“哎——”

瞬间领略了这层意思的众人顿时哑口，欢旻更是发出了一声长叹，把唠叨话全部咽回了肚子里，专心收拾起已经使用完毕的碗筷起来。

“珏妹，你又在想向初了是么？”

唯独一旁的喙璐璐选择了点破。

“璐璐妈妈......”

末白几人担心她这样会让坚珏的情绪再度消沉，可喙璐璐却伸手示意她们不用插手。

“嗯......飞船停着的位置，很像当初我和向初他在冒险团里呆过的丛林。所以我才......”

喙璐璐点了点头，用手轻轻拭去了坚珏眼角上悄悄渗出的泪水。

“唔，我记得兔角说过今天要对飞船进行检查来着的，孩子们来帮我一把吧。”

欢旻见状，会意地招呼走了末白她们，把空间留给了坚珏和喙璐璐两人。

“对不起，我又......”

“没关系的，我们都知道......”

喙璐璐体贴的话语，让坚珏终于忍耐不住，卸下了身上强打起的伪装，依偎在她的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

“我们、我们究竟还要等多久——”

喙璐璐紧紧搂着坚珏，没有回答，只是任由她崩溃地哭喊着。

即使有了漫长的生命，但百年的等待，等她们来说，还是太过漫长了。

漫长到足以让她们发疯。

坚珏就是其中一个，原本和卫向初情谊最深的她，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情绪崩溃的频率也高，漆月兔角这次之所以把飞船停在这里，也是想本就不适应飞行生活的她，得到一丝放松。

哭喊声回荡在整座飞船的每一处角落。

也回荡在每个人的心里。

漆月兔角这时也从大厅里走来，喙璐璐无声向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将坚珏从怀里重新推到眼前，问道：

“怎么样，好点了么？”

“嗯......对不起，我又没控制住情绪。我——”

“——没关系的，不管多少次，我们都在，珏妹你不要有所顾虑。”

“璐璐她说得对，向初他离开我们已经有一百年之久了。别说是你，就连我们还有惑红末白她们几个，时常都会因为他的事情，而情绪低落。”

漆月兔角也在这个时候适时地走近，将手放在了坚珏的肩膀上，安抚道。

有了两个姐妹们的安抚，坚珏的心里稍微缓过来了些。

此时餐厅旁的窗户外，也照射进了一缕阳光。

“璐璐姐、兔角姐。”

“怎么了？”

“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这个要求让喙璐璐和漆月兔角对视了一眼，有些面露难色地说道：

“我们才刚到这座森林，还不熟悉位置，现在让你一个人出去溜达。说实话我们有些不放心。”

“要不我们跟你一起吧？”

坚珏笑着摇了摇头。

“放心，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就让我一个人散散心吧，用不了太久，午餐前我就会回来。”

“这......”

“那......好吧，如果你遇到了什么麻烦，记得一定要在‘频道’里面第一时间呼唤我们。”

见坚珏执意要去，二人也不好强行阻拦，只能带着担忧，目送她走出飞船消失在树丛当中。

“哎，也不知道那家伙，还要让珏妹和我们等多久......”

看着坚珏远去的背影，喙璐璐感叹道。

“无论多久，我们都还会继续等下去，不是么？”

但漆月兔角却抱以了另外一种态度。

“但是珏妹她——”

“——她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强。这百年等待的时光里，你们都已经成长了许多，她也不例外。”

“每次你都是这样，仗着比我们大一百来岁，就喜欢讲这些道理。”

见喙璐璐被自己说得接不上了话，漆月兔角只好笑着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安慰了起来。

“什么？你们说珏妹她一个人去到森林里面了？”

收拾房间下来的榛言，在听到二人的描述之后，立刻急了起来，作势就要冲去找坚珏。

“珏妹说了想一个人静一静，我们还是别去打扰她了。”

喙璐璐赶忙将她拽住。

“璐璐你糊涂啊！这里面不知道有多少魔物游荡，就算我们现在已经熟练了很多，但这也不能代表可以独自随意进入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喙璐璐和漆月兔角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允许，有不妥之处，立刻和她一同追了出去。

而坚珏这边，经过一段时间漫无目的的游荡之后，她竟然来到一处林间的瀑布之前。

没想到这座密林里，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坚珏心里想着，走到瀑布下的湖面前弯下腰，透过水面看到自己的脸。

纵使百年过去，她的样貌依旧还是少女时的模样。

这除了代表着她和漆月兔角还有欢旻一样，成为了一个永生者外。

还表示自己和卫向初联系，并没有中断。

“向初，你现在在哪儿......我好想你......”

但百年的等待，对少女来说，太长太长。

并且还没有迎来结束的征召。

这时一股悲伤又涌上来了坚珏的心头。

但她没有因此再流出泪水。

因为湖面的波动，和地面上的震动，让她瞬间提高了警惕。

糟糕——

这样的征兆，几乎向她预示了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

“嗷呜——”

只见随着湖面波动来到一个临界点的同时，一头巨大的蛇形魔物破水而出，其身形之庞大，甚至遮蔽了光线。

“那是——”

“那边有珏妹的反应，我们赶快——”

与此同时，正在寻找坚珏的三人，也很发现了这头魔物的出现，开始疯狂地朝前跑去。

这个体型，要打过有些困难......

凭借百年间所积攒的战斗经验，坚珏很快就得出了结论，所以小心地后退了几步后，立刻转身就跑。

咻——

“什——”

可巨蛇所喷射出的黑色脓液，瞬间将她面前的树林全部融化，封锁住了离开这里的道路。

看来这头魔物打算杀死自己。

坚珏想明白了这一点，只能回过头开始战斗。

只要自己坚持到榛榛她们来，就可以。

她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姐妹，就在附近，所以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躲避巨蛇的攻击上。

但这头巨大的魔物，也似乎看穿了这一点，在喷射了几次作为佯攻之后，它突然将自己的尾部砸在了地面上，随后竟然发出了恐怖的电流，将不远处的坚珏给波及。

“呜啊啊啊啊啊啊——！！！”

电流沿着土地瞬间触碰到了坚珏的身体，一阵“噼啪”声后，她整个人无力地跪在了地上。

怎么会......我怎么会在这种地方，这么大意......

被自己大意感到无比后悔的坚珏，绝望地看着巨蛇咆哮着扑向了自己。

对不起榛榛...对不起璐璐姐...对不起兔角姐，对不起大家。我、我......

她在心里向着自己的同伴们致歉，直到最后那个无比思念的身影出现，

“......向初，对不起。”

她利用自己生命最后的几秒，向这个背影道歉。

“该道歉的人，是我。”

而这个背影居然回应了他。

“哎？”

嘭——

“嗷噜——！！！！！”

下一秒那头来势汹汹的巨蛇，就撞在了已经出现在坚珏眼前的卫向初手上。

“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没想到这里的怪物，也变得这么强了。”

卫向初徒手按住了巨蛇的前进，但自己也因此被一点一点地向后推着。

“......”

坚珏自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震惊的早已说不出了话。

“再等我一会儿就好。”

卫向初回过头温柔地冲她笑了一下，然后大喝一声，将自己所有的“强化”类技能，一股脑地施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然后巨蛇就被他一下子推了回去，整个巨大的身躯，飞舞在半空中。

“庆幸吧，这是我所有技能的集合，用于宣誓回归，我想再合适不过了。”

卫向初施放自己蓄力好的技能之前，这么说道。

又是一个瞬间，一股似乎可以撕裂整个天空的“法术力”冲击，从他的手臂中喷薄而出，其声势和威力之大，甚至让周围的树木，和天上的云朵，都发生了一定程度的扭曲。

而被完全命中的那头巨蛇，也在被撕裂、扭曲，最后爆炸中，彻底化为一团齑粉。

做完了这一切的卫向初，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了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丝气力，颤抖地站起身来的坚珏，说道：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少女曾想过，重逢之日到来时，自己想说什么话。

为此她排练了很久。

但当自己真正来到这一幕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真的是......你么？”

“嗯。”

没有过多的赘述，她得到的只有一个最肯定的答复。

然后，她便被紧紧地搂入了怀中。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