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宋眠发现联系不上明晓的时候，驱车来到保护站，看到乔丽藩正撸着袖子在院子中剁鸡食。他将一包零食搁在凳子上，站在门口说话：“肖虎叫我给你的。”

乔丽藩擦擦手起了身，她上次跟肖虎强调了不要送东西，可还是没用。她正想着拿什么作为回礼，宋眠又问道；“你一个人吗？”

“明医生和沈城去英曼村了，那里的村民发现了一只受伤的猞猁。”

宋眠听到有受伤的动物，眉头一锁，神色不安：“怎么受伤的？”

乔丽藩感觉到他紧张的情绪，毕竟先前盗猎者的事情在众人心里都留下了阴影。她赶紧拿出手机翻到那张照片，递上去给宋眠看了看，说：“沈城给我发来信息，说是中毒了，但不是人为所害。”

宋眠心底紧绷的那根弦，微微松了松。

他点点头：“那就好。”

宋眠将东西放下后就离开了，可乔丽藩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

他的目光曾短暂的停留在二楼窗口。

越是不问明晓，越有问题。

乔丽藩结合以往端倪放心大胆的去猜测，沈城想要独处的计划怕是要泡汤了。

英曼村的牧民家中，沈城等了半天都没有见到明晓。

明晓本来是跟着几位放羊的牧民四处溜达，后来途经一座小山，她竟然发现了大片野生的多肉植物。就在那时，她陡然想起宋眠来。

宋眠的窗前有一株雪天使，粉嫩娇羞，但总觉得不太适合他。

于是明晓兴冲冲地蹲在石头边上，看着野蛮生长的从从绿色，她咧嘴一笑：“就你了。”

野生多肉生长密集，大都隐没在骆驼刺底下，明晓取了块略尖的石头开始挖。

回去的路途上耽误了点时间，那时太阳已经落入地平线。

明晓心满意足的用衣服兜着多肉，哼着小曲儿走下山。就在进村的路口处，她看到了紧蹙眉头，一脸肃穆的宋眠。

以及他身后涌出的大波村民。

明晓：“呃……”

所有人在看到安然无恙的明晓时，才彻底松了口气。

明晓见到宋眠还未能表现出惊喜，就被冲过来的沈城给吓了一跳。

沈城从来没有这样发过脾气，抓住明晓的手几乎是用吼的：“你怎么能独自上山呢！”

明晓兜里的多肉掉了一地，她有些懵：“我没走多远……”

“万一有个什么事，你让我…我怎么跟乔医生交代？”

“我能有什么事啊……”

明晓感到莫名其妙，挣脱开沈城后赶忙蹲在地上开始捡多肉。这些多肉青嫩，有几株被磨蹭了皮，她满眼怜惜。此时宋眠走了过来，跟沈城说了句没事就好。

明晓抬头，佯装惊讶：“好巧啊。”

宋眠沉沉看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沈城迟迟没有找到明晓的时候，心里无比慌乱。

所以在村里碰见宋眠也无暇多做询问，便将明晓失踪的消息告知，请他一起帮忙上山。村民们更是自发加入，去寻找尊贵的女医生。

明晓要是知道自己挖个多肉让整个英曼村如此兴师动众，她是不可能上山的。

事后明晓也不敢埋怨沈城，毕竟人家要走了。

沈城有些生气，她还得过去哄一哄。

宋眠离得远，但大抵能听清他们说的话。明晓安慰沈城，说不可能再出现之前盗猎者那样的事了，她只是随便走走，以后去哪一定会报备的。

沈城蓦然情绪变得低落，他认识到自己不该责备明晓，更没有资格去管束她。在最后的时间内，只需要陪同她好好的完成任务，认真的告别，便可以了。

他什么时候生出了别的心思，莫名出现那样的侵占欲。

沈城苦涩一笑，掩去落寂。

“不用道歉，我也有错。对不起啊，我有些急了。”

“没事儿。”明晓这才彻底松懈下来。

两人短暂的无话，明晓的目光开始扫向远处。

沈城也跟着看了过去，他淡淡说着：“宋工是路过这里顺道帮忙的，你去说声谢谢吧。”

“好！”

她跑得飞快。

宋眠等来明晓，她站在自己半米之外，弯了弯眉眼。

“你真的是路过？”

“嗯，”宋眠示意路口的车子，说道，“现在就走。”

明晓有些急了，她往前站了站，本想去拉宋眠的衣角，碍于有人又将手缩回来放在背后。她问道：“为什么现在就走？”

“现在走，才能证明我是真的路过。”

“……”

他真的是在一本正经的说笑话。

明晓鼓着腮帮子眯眼瞧着他，这话都没说几句，手也没牵呢！

就在她绞尽脑汁去想办法的时候，身后沈城喊了声：“都来喝茶吧。”

明晓蹭的拉住宋眠的手，欣喜道：“喝茶喝茶。”

村民们十分热情，许是因为乔丽藩是哈萨克族的原因，明晓对这些同胞们有着不一样的情义。她在他们的身上看见了中华民族该有的美好特质，善良的心，勤奋的双手，以及对这个世界最真挚的祝福。

煮茶的伯伯年过半百，他给每人都倒满一杯草莓红茶，还从厚重的箱子里拿出饼干来。

这个饼干，是明晓的心头宝。

饼干上下类似威化的圆块，夹住中间的香甜蜜糖，只要一咬就会拉丝。

明晓咬住饼干拉出长长的银丝，她微微仰起头来不让糖掉落。捕捉到宋眠的目光时，她捂住唇喜滋滋地笑着说：“蜂蜜拉丝饼干。”

宋眠眉眼含笑：“嗯。”

伯伯还特地给他们三人装好新鲜的酸奶疙瘩，沈城将两份合在一起，宋眠的那份则替他装进袋子中。后来大家聊了会，到了中途，明晓给宋眠使了个眼色。

二人在门外汇合。

明晓指指远处的小木棚：“走，我带你去看看这次的主角。”

宋眠顺着方向看去，棚子不高还有些破旧，顶上盖着两块新木板，应该是刚加固的。

此时天色微晚，明晓想将上头的灯泡点亮，可距离太高，她多次踮脚也没能够上。正当想要搬块砖头支撑的时候，宋眠于身后替她按下开关。

他扶住她，站在平稳之地。

明晓后来拽了拽宋眠，拉着他走到小木棚的侧面，透过板子的缝隙窥见了里面。

一只庞大、健硕的猫科生物，此时正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警惕地看着他们。它浑身布满斑点大花纹，四肢粗壮，最典型的特征便是两只耳朵上的两撮毛，像小天线一般竖起。

明晓小声地说着：“诺，这就是猞猁，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凶得很。”

宋眠也压低了声音：“它是怎么中毒的？”

“它呀……伯伯家的鸡误吃了农药的种子，然后被单独圈养在外头。谁知道兽医没等来，倒是猞猁先把病鸡给吃了。这不，就地躺下。”

猞猁此时突然发出“嗷”的低沉吼叫。

明晓与宋眠同时往后缩了缩。

那叫声像乌鸦，像人声，不仅难听甚至还有点搞笑。

明晓想起救助它的时候，小家伙也跟现在这般充满警惕性还有攻击性。她说：“那天给它灌生理盐水险些把我咬上，还好城哥按住了。”

宋眠看向她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正灵活地敲打着。

他顿顿说道：“猞猁也算是猛兽，一只雄性猞猁可以咬死母狼，它确实很有力量。”

“猞猁跟雪豹，倒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明晓突然说起雪豹，神色平稳，“他们都生活在雪山，竞争相同的领域，还有永不停下的脚步。”

宋眠没有接话，他只是静静地听着。

明晓看着木板的缝隙之处，猞猁还在龇着牙，她发出叹息之声：“只是可惜，我从来没有见过雪豹，我只见过……”

那张被砍去四肢，活生生剥下的皮。

“你会有机会见到的，”宋眠微微弯腰，捋了捋明晓眉前的碎发，他说道，“甚至在今后，还会成为一名优秀的雪豹救助员。”

明晓本来还能控制情绪，可听到宋眠的话鼻尖忍不住一酸，她连忙咬唇咽下苦涩。

她不想让宋眠为自己担忧，于是扭头岔开话题，问宋眠：“你来这里，真的是路过吗？”

宋眠看着她，说出实话：“不是。”

“就是找我对不对？”

“嗯。”

“宋眠，”明晓凑近一些，凝视他的眼睛，“别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上一次真的是意外，我平时工作都很小心的。你身体没有康复，不应该来找我。”

她之前一直跟沈城道歉，倒是忘了宋眠。

宋眠只是静静地等着。

但此刻，他倒是有些别扭起来，哑着声说道：“以往你所遇到的那些危险时刻，我都不知，但今后，无论在哪，我都会最先出现在你的面前。”

宋眠突如其来地表白，让明晓有些诧异。

灯光之下，他的声音缱绻入耳。

“阿晓，从今以后你不再是孤身行路，你多了一个我。”

“宋眠……”

明晓心有微涩，她从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最后一株多肉，皱巴巴的纸巾包裹着泥土，肉肉的绿叶完好无缺。

她捧在手心，递给宋眠。

“从今以后，它就是你的了。”

宋眠握住她的双手，心间的暖意滚滚而流，他勾唇一笑：“好，今后就是我的了。”

宋眠回去的时候，明晓站在路口眺望许久。

她抬头看向北斗七星的方向，那里星光璀璨，一片美好。

有些离别是再也不见，可还有一些，是为了再次相遇。

明晓自父亲去世后，再也不信什么神明，可现在她愿意为了宋眠，再次义无反顾地抓住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