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道光吐血

大理寺。

大牢里昏昏暗暗。

披头散发的文庆，如癫似狂的坐在地上。

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早已布满了血丝。

手上的毛笔，笔走龙蛇。

手边已经不知写了多少弹劾材料。

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虽说墙倒众人推。

但自己人还没走呢，茶就凉了。

既然自己昔日的那些同僚们，在自己落难的时候选择落井下石。

指望着自己一个人担起所有的罪责。

……

那么，大家都别想好过。

至少只要自己肯把所有的事情抖落出来。

说不定还能在大阿哥面前，挣个好印象。

毕竟大阿哥说过，只要自己肯老老实实配合，说不定可以放过自己妻女。

妻女老小成了自己眼下的唯一牵挂。

一想到这。

文庆便两眼胀得通红，像一条疯狗一般，毫不犹豫的，把自己所知道的，所有文武大臣的把柄全将写出来。

想来这样的东西，在大阿哥眼里看来是极有分量的。

……

折腾了一晚上的大阿哥。

两眼朦胧的回到了圆明园。

骑着马却是一路哈欠连天。

回到了自己院子，打开房门就准备往里趟。

却见自己身边侍女涂云低声的一声惊呼：

“别……别进去，大阿哥，那可是恭房啊。”

恭房，就是古代放尿桶的房间。

可睡眼朦胧的大阿哥，却直接跨进了恭房，毫不犹豫的趴在了尿桶上，开始呼呼大睡起来。

仕女涂云有些无奈的，轻轻推了推大阿哥。

“大阿哥，你怎么睡尿桶上？”

听得身边侍女提醒，大阿哥这才哦的一声反应过来。

折腾了这么一宿。

两眼皮早已开始打架，睁不开眼了。

就连自己走进的房间，是什么样的存在都不曾察觉。

多亏有人提醒。

要不然自己睡上一觉，醒来口渴了，天晓得会干什么样的事情。

幸好没闹笑话。

侍女涂云有些尴尬的扶起大阿哥。

有些娇嗔的说道：“大阿哥，您身边的那个太监小麻子呢？

也不见他过来伺候您。”

任由涂云脱去自己身上衣物，大阿哥懒洋洋的说道：

“太监小麻子被我差遣出去了，本阿哥我让他去帮忙找几个人。”

给大阿哥盖上被子的涂云，有些不悦的撅起了嘴唇：

“大阿哥您手下那么多天用的奴才，比如说那个蒙古人博尔济古特，唤谁不是唤？

您身边就这么一个听用的太监，何必都支使出去呢？”

躺在床上的大阿哥头越来越昏昏沉沉。

嘴里嘟嘟囔囔的说道：“那不一样，我要让他们去找几个很重要的人……”

看着昏昏沉沉入睡的大阿哥。

侍女涂云一声长叹。

说实话，不论是大阿哥还是如今的万岁爷道光皇帝。

都有些让人看不大懂。

但作为皇后身边的一个宫女。

涂云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和地位。

不论大阿哥搞什么名堂，也轮不到自己来多嘴。

只是看着这两日大阿哥忙里忙外，一直看不到人影。

心中或多或少还是有些许为他担忧起来。

平日里大阿哥每顿几乎就一口热水就着烧饼吃。

这两日更是夸张。

就没怎么见他进食过。

本就有些营养不良，这么下去可如何是好？

正准备转身。

忽然。却看到身后一个人影，默默的站在自己身后。

涂云大吃一惊，赶紧连忙下拜：

“奴婢见过福晋，福晋吉祥！”

来人正是大阿哥奕玮的福晋乌梁海氏。

只见她也满面愁容的随意挥了挥手，静静的坐在大阿哥床边。

不言不语，就这么一脸关切的看着熟睡的大阿哥。

看着看着，亲切的伸出手来握着大阿哥的双手。

满脸柔情的乌梁海氏，脸庞上划过了两行清泪。

站在身边的宫女涂云，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试探着说道：

“福晋，奴婢煮了一锅小米粥，要不，给大阿哥端一些过来？”

有些忧伤的乌梁海氏，点了点头。

接过宫女涂云递过来的小米粥，轻轻的吹了口气。

正准备唤醒熟睡的大阿哥。

却见大阿哥忽然整个人直直的坐立起来，看了看左右疑惑的问道：

“圆明园外头有人来消息了吗？”

宫女涂云，看了看福晋，两人茫然的对视，摇了摇头。

抓起床边的衣服就往身上披，大阿哥慌慌张张的。

福晋乌梁海氏递上小米粥，一脸心疼的说道：

“大阿哥，再急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要不您先喝一口粥？吃饱了才有力气为万岁爷办差嘛。”

神情复杂的看了看自己福晋乌梁海氏，大阿哥奕纬心中闪过了些许愧疚。

自己的这个福晋。

除了容貌丑，若论品德贤淑，那可是没得挑的。

见她如此关切自己。

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面对。

只好借口公务繁忙。

头也不回的，跨出了房门。

圆明园外。

九门提督尹岱，一脸肃杀的，捧着各种弹劾奏章和画押罪供。

身后密密麻麻的官兵。

抬着从内务府总管大臣文庆家里，抬出来的各式白银和珠宝。

大阿哥奕纬看的一脸皱眉。

狐疑的指了指那些官兵，看着眼前的九门提督尹岱：

“我记得文庆家里抄出来的东西，好像没这么多。”

九门提督尹岱毫不客气地弯腰行礼：

“回禀大阿哥，我们在文庆府邸的地窖里，发现了大量的字画珠宝古玩，其价值十分惊人，索性一并装箱抬了出来。”

大阿哥奕纬点了点头。

大手一挥：“走，随我上朝……”

……

天色未亮。

道光皇帝显然是一个非常勤政的皇帝。

约摸4:00，便早早的起了床。

在定贵人的服侍下，大跨步的走出房门。

还没来得及梳头发的定贵人，见道光帝走远。

却没有穿上龙袍。

连忙心急火燎的拿上了那件打着补丁的龙袍，一路小碎步追撵了上去。

由于裹了脚，奔行速度还真不快。

好一会儿都没看见，道光皇帝跑哪去了？

定贵人有些着急的在四处观望着。

却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个灯笼发出的微微烛光。

顺着光线望去。

却发现道光皇帝，蹲在一窝草丛边上。

那模样就像是在寻宝一般。

定贵人好奇的走上前去，诧异的瞪了瞪眼：

“万岁爷，您搁这草丛边上做什么呢？”

却见道光皇帝一脸神神秘秘的从草丛之中起身抬头，笑眯眯的伸了伸手。

只见他左手拿着灯笼，右手非常欢喜的握着三个鸡蛋。

一脸得意洋洋的说道：

“自从在圆明园里养鸡以后，这些个母鸡天天都会下蛋，一来二去……朕都熟悉了。

哪一窝草丛？母鸡们喜欢下蛋，一般会下多少个。

朕可是摸索得一清二楚。

你看这窝草丛就有三个鸡蛋，你速速拿去煮了，待会儿下朝了，朕，刚好可以吃点鸡蛋垫垫肚子。”

见定贵人把龙袍披在道光皇帝身上，心不甘情不愿的伸出手来。

道光皇帝不由的勃然大怒：

“你这般心不甘情不愿的是几个意思？知不知道这三个鸡蛋可是价值30两银子呀！

自从朕在圆明园养鸡以来，每天不知省了多少钱。

你还满脸不乐意！

既然如此，从明日开始你便降为答应。每月例银照减不误！”

说完便拂袖而去。

也不管那被降成答应的定贵人，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

还没反应过来的定贵人，一脸懵逼的傻呆呆站在原地。

满脸一副，我招谁惹谁了的表情？

（后宫的诸多女子身份有极为森严的等级，并且按照身份不同，每个月的例银也会有所出入。。

这个例银，就相当于这些后妃们的零花钱。

常规来讲。

皇太后是每个月2000两银，皇后是1000两银、皇贵妃是800两银、贵妃是600两银、妃300两银、嫔是200两银、贵人是100两银、常在是50两银、答应是30两银）

被略施小惩的定贵人，心情到底如何？

道光皇帝确实一点都不在乎。

反而哼着小调，高兴的向圆明园外走去。

心中甚至还有些许高兴和期许。

毕竟在道光皇帝看来：

一个贵人降成了答应，每个月的利润就可以少支付70两银子。

少给就相当于赚了钱。

这让道光皇帝心中自然而然的高兴起来。

走路的时候，也有着些许一路带风的感觉。

毕竟又赚了70两银子啊。

这可是白赚的呀。

一句话就能赚70两银子，这样的生意大可做的。

道光皇帝心里满意的，为自己点了个赞。

看来这种事情以后还可以常做。

反正是自己的女人嘛。

一来可以让她们知道国库艰难。

二来也可以让她们与自己一道勤俭节约。

毕竟宫里头有吃的，有喝的有住的。

就连夫妻行房，都有一大堆人伺候着。

那需要每个月给那么多钱嘛？

怀揣着这种想法的道光皇帝，顿时心情大好。

甚至觉得映入眼帘的不远处皇宫，也格外的可爱好看了许多。

嗯嗯。

真是心情大好的一天呀。

做上了金龙椅，道光皇帝笑容满面的看向，磕头行礼的文武百官山呼万岁。

很是大方的随手一挥：众爱卿平身。

一大早上心情大好的道光皇帝看向众多百官，一句话脱口而出：

“诸爱卿可有本奏？”

站在前排的军机大臣曹振镛和穆彰阿，两人齐刷刷地对视一眼。

心中暗暗叫苦：

特么一天到晚哪来那么多的事？

于是二人很是默契的眼观鼻子耳听心。

纷纷默默不语。

整个大殿之上，落针可闻。

竟然无任何一位官员，出班奏事。

说来也是，两位首辅都是多磕头少说话，向来信奉中庸之道的。

上行下效之下。

众多官员也非常识趣的选择了做个哑巴。

只要不是天大的事情，万万不会拿到大朝会上面来烦扰皇帝。

有什么大事小事，诸个衙门的官员，打一声招呼就解决了。

哪里有犯得着，摆在大朝会上公开来说。

站在前排的大阿哥奕纬，心中不由一阵哀鸣。

难怪林正英的僵尸会选择拍清朝背景官员。

盖因为，清朝中晚期的官员，行事极其僵化。

绝大多数的官员都抱着得过且过的念头。

一个个的都只顾着捞银子。

国家存亡，谁还在乎？

一念至此，大阿哥锐利的眼神，扫过御史言官队列。

御史黄爵滋（虎门禁烟倡导人之一），顿时心领神会。

早就收到了大阿哥的消息。

要在今日早会上弹劾内务府总管大臣文庆。

毕竟弹劾这种事情。

不到万不得已，大阿哥自忖这身份之下，是不会亲自下场的。

于是选择代言人就很重要了。

大阿哥奕纬，毫不犹豫的把心仪的代言人目光，放在了黄爵滋身上。

而黄爵滋显然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代言人。

此人锱铢必较，疾恶如仇。

一听总管内务府大臣，竟然如此罪恶滔天。

当即便拍着胸口咚咚作响，要与此人不共戴天。

在众多文武大臣惊诧的目光之下，只听得哗啦一声。

黄爵滋愤怒的甩了甩袖袍，高声出班禀奏道：

“启禀万岁爷，微臣黄爵滋有本参奏！”

眼见是铁嘴御史黄爵滋出列。

道光皇帝心中不由咯噔一下，整个人闪过了一丝丝微微不妙的感觉。

果不其然。

在获准以后，黄爵滋大声的说道：

“微臣听闻，内部府总管大臣文庆，欺君罔上，截留秀女，虚报宫廷用度，挪用钱款，私下在府里身穿绫罗绸缎。

每日用膳，竟敢摆满45道流水宴，身为臣子，竟敢用九五之尊的规格，实在罪不容赦。

为宫廷提供贡品之际，更是以次充好，将原有高品质的贡品截留下来，用假货上供宫廷，如此欺君罔上，简直目无君父。

多年贪墨下来，在其府邸，竟然存有白银3000多万两，黄金字画，珠宝古玩，不计其数。

这些年兼并的田地，巧取豪夺的店铺和房产，多达百处有余！”

啊的一声惊呼。

整个大朝会上，文武百官就像是炸了锅一般议论纷纷起来。

道光皇帝更是吓得手脚发抖。

满脸不敢相信的望着，出班奏事的黄爵滋。

将信将疑的轻声问道：“此话当真？”

却见御史黄爵滋，庄重的跪在地上大声说道：

“回禀万岁爷，据九门提督尹岱提供的消息，将总管内务府大臣文庆超末的家产全部抬到了宫外。

若是万岁也不信，把这些文庆已经招供画押了的罪证和房契，以及上百箱金银珠宝抬进来，万岁爷一看便知。”

道光皇帝整个人有些微微恍惚起来，犹自不相信。

只不过看到那些侍卫，将一箱一箱一箱的金银珠宝和罪证房契，抬进来后。

看着这一张张，签字画押了的罪供。

里面记载着内务府是如何：低买高报，并向各个皇商肆意的吃拿卡要。

包括皇帝喜欢吃的宫外小摊贩，又是如何被恶意驱离。

而文庆自己，以及内务府的各级官员的私人开支，又是如何记在了，皇家的宫廷用度账本上。

甚至还写明了被截留的那个秀女，买了多少的头饰和绸缎。

当然这些钱都算在了倒霉皇帝倒光的头上。

更有甚者，从文庆到内务府的各级管事，就连他们逛青楼的钱，也算在了道光皇帝的宫廷用度账本上。

从户部手里夺来的茶盐开矿的税银，更是每一本都做成了假账。

真正的税银，早已被内务府各级官员肆意瓜分。

茶叶食盐的专营，分派谁头上也是一笔巨大的进项。

只不过这一笔一笔的银子进项，都被报成了亏损。

包括每年贪墨的银钱，整个内务府又是如何分赃和规划。

罪供上面写的清清楚楚。

……

道光皇帝看得越看越心惊，越看越愤怒。

此时此刻的皇帝，满满是被人欺骗和背叛的感觉。

只觉得自己这么些年来勤俭节约。

在这一张张罪状之上。

简直活成了一个个笑话一般。

原来……

自己在这边一个鸡蛋一个鸡蛋的抠门和节约。

而内务府的这些个犯官，竟然在大把大把的挥霍和贪墨着他的银子。

截留自己的秀女还不算，就连他们逛青楼的钱，也竟然记在了宫廷用度上。

可恶啊。

真是可恶呀……

登基称帝这么多年来。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要是自己百年之后，面见列祖列宗之时。

真不知该如何向祖宗们解释这种事。

忽然……

身体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起来……

道光皇帝整个人瘫软的，扑通一声跌坐在龙椅上。

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整个人压根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忽然哇的一声便猛吐了一口鲜血。

惹得众多臣工，赶紧跪在地上连呼万岁爷保重。

大阿哥奕纬眼疾手快地冲上了龙椅，连忙用指甲掐在了道光皇帝的人中位置。

悠悠醒来。

道光皇帝一脸感激的看了看自己这个着急的儿子，满脸赞许。

目光有些涣散的移向了御史黄爵滋，似乎在做最后的确定：

“你说九门提督抄了内务府总管大臣文庆的府邸？

究竟怎么回事？”

是啊。

好端端的，一个堂堂内务府总管大臣竟然被抄家了。

而且速度如此之快。

简直有些吊诡。

众多文武，齐刷刷的把目光移向了御史黄爵滋。

只见这位铁嘴御史大声的回答到：

“启禀万岁爷，昨夜内务府总管大臣文庆，竟然派兵袭杀大阿哥。

所幸九门提督尹岱及时赶到，控制住了这些官兵，并且捉住了其幕后主谋文庆。

捉拿文庆的时候，顺带也查出了这桩惊天大案……”

啥？

文武百官又是一声惊呼。

内务府总管大臣，竟然派兵刺杀大阿哥。

这……真是大清帝国200年来闻所未闻的大案啊。

道光皇帝被雷了个外焦里嫩。

如果说文庆的放肆和不法。

已经让他气的吐血。

但现在的自己唯一一个皇子奕纬。

竟然公然被人派兵袭杀，（虽说没成功）

这种震撼程度压根就不亚于当年嘉庆皇帝在位的时候。

一群天理教徒打进皇宫一般的震撼。

一想到这，道光皇帝心中一阵悲鸣。

我大清已经没落至此了吗？

先是有一个杀猪匠，单枪匹马的冲进宫门口，准备刺杀嘉庆皇帝。

再有一群天理教徒，成功的打进皇宫，险些把嘉庆皇帝给宰了。

等到自己在位，自己唯一的皇子奕纬，竟然公然的被人派兵攻袭。

苍天啊。

遭受不住这双重刺激的道光皇帝，哇的一声，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整个人再度昏厥了过去。

啊的一声惊呼。

整个大朝会的文武官员，再次陷入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