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变成了一冢新坟！
叶佳荣擦了擦酸涩的眼睛。
这是她送走的第几个了?
从叶家老爷子到黄伟李刚到林大娘再到大舅……村里鲜少打交道的老人，回去的时候他们就只是秀兰娘和关大婶饭后的谈资。
人到中年，大约都是在这样迎来了一批小的又送走一批老的吧。
整整七天，叶佳荣不用照镜子都知道她肯定憔悴了不少。
就算最后两天已经开始麻木了，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香烛味。
整个环境还是会让人心情不好。
今天中午是最后一次席了。
作为孝子的李军李英就会亲自端酒挨桌来感谢。
叶佳荣和秀兰娘陪着黄小苗。
“嫂子，你什么时候跟着军军进城？”
这几天，黄小苗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下来的。
让大家看着都很担心。
“我不去。”
黄小苗摇头。
这让叶佳荣都吃了一惊，转头看着李英李军。
兄妹俩还在挨家挨户敬酒感谢大家的帮忙，也感谢亲朋好友来送爹最后一程。
“大嫂，你不跟着进城那你到大田坝来。”李秀兰道：“我们家里人多，热闹。”
“我哪儿也不想去，我就在家里。我得守着这个家。”
守着他这话没说出来。
大家心里都明白。
黄小苗是不舍。
“小苗啊。”唐小霞呚息一声：“你还是跟着军军英英去城里住吧，你要不去他们怎么能放心？”
“不去。”
黄小苗人虽然瘦小，但是性子却是很倔。
叶佳荣终于知道了英姐性子像谁了。
就是舅妈的翻版，
决定了的事儿，谁也不能改变。
“我还能动，没有七老八十走不动，我去你们城里干什么？我不习惯。”
不习惯没有老头子的喊，没有老头子陪着看村里的小孩子；没有老头子陪着下地劳作；更没有老头子的念叨说忙起来不知道吃饭……
“我能照顾好我自己。”
黄小苗坚持不去：“你们有空就回来看两眼，没空也不用担心。我在村子里忙不赢呢。地里这么多活儿要干。”
“大嫂，活儿是干不完的。再说了现在咱们都上了年纪了，真的不要干太多了。累着了也是给孩子们增添负担。”
这话是叶佳荣对她说的。
叶泉水也就算了。
从小到老都没干过几天农活。
倒是秀兰娘，老了还喜欢折腾。
总说地里空着没种点不像话。
叶佳荣让老爹将所有的田都承包给别人种了，一亩一年给一百斤谷子，简直就像是送的。
这一点李秀兰很心疼。
一年喂点鸡鸭还不够呢。
于是门口原本是被挖成的池塘她也要种点稻谷。
好在打谷子的时候几个孩子都还在家里可以帮忙。
可是这让叶佳荣觉得很累人。
最主要的是，秀兰娘干得很兴奋似的。
每次回来都看她在地里。
不干活，她问你她还能干什么？
最主要提三妹的福妹儿有专门的保姆，不需要她带孩子了；小四的郭贝儿就更不用提了，秀兰妇都不想去抱。
因为抱一下，小四就惊叫唤：说她没洗手了，说她身上有洗巴。
多吼几次，秀兰娘干脆离得远远的。
你的就是金疙瘩，我惹不起好吧。
带了一辈子孩子的秀兰娘没有孩子可带了。
索性就伺候庄家和果木。
这一下地就弄出了感情来了。
一日不下地就不舒服似的。
干活本无可厚非。
问题是，秀兰娘干完了回来喊腰疼。
这就是叶佳荣不能接受的了。
时常说你就是干耍活儿的，打发时间的，你那么努力的干为了什么呀？
挣钱买米买盐还是怕吃不上饭啊。
而且，你不能将活儿分成几次来完成吗？
非得一天就要干完一项，自己累得像啥一样。
你不干，活儿也不会跟着你撵。
李秀兰将叶佳荣训她的话拿出来劝大嫂。
黄小苗沉默了，不说话。
这种状态让人怎么能放心她一个家在家。
李英李军都要炸了。
“大舅，大舅妈，幺姑，幺姑爷，你们说说我们怎么办啊？”
毫无办法的李军求良方。
“是啊，你娘这样子真不适合一个人留下。”
要留，年轻人也得留下照应。
要不然她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再加上李荣华新逝，走上下下哪里都能触景生情让她回忆。
“实在不行，我留下来照顾娘一段时间吧。”
也是爹的病重爹的离去，让李英觉得自己很不孝。
过去的四十多年里，都是父母在为她们考虑，为她们着想。
而自己，从来没有认真的陪父母做过什么事儿。
直到父亲病了，他们一家子才出去旅游。
看着照片的时候李英都在默默的流泪。
原来陪伴真的是有有效期的。
过期怎么也弥补不回来。
听说李英要留下来。
黄小苗又不同意了。
“看看，这事儿闹得。”
李秀兰叹息一声：“老的为小的想，小的又为老的想，就不能有一个解决的办法？”
事实上，叶佳荣知道李英绝对是不会留在李家寨子的。
一是事业而是家庭。
如果抛下这两样来陪娘，那真正不是谁都能轻易做到的。
而且，陈方现在的公司越开越大，红红火火的。
身为老板的陈方原来就很帅气，现在更是增添了几分成年男人的魅力。
这样的老帅哥正是一些年轻姑娘追求的对象。
李英回到乡下来陪老娘，就不怕婚姻出问题吗？
叶佳荣可从来不敢相信什么海誓山盟，那玩意儿只有故事电视中才有。
爱情过了保鲜期，距离就是最大的杀手。
“大嫂，你要不先去我家住一段时间。”
“我去你家住也不像话。”
哪有娘家嫂子跑去姑子家住的。
“娘，要不，您去住养老院，就是幺姑他们村上的那个，王院长夫妻都很好，离幺姑又近，我们也随时可以回来看你，怎么样？”
李英也是随口这么一说。
结果被哥哥李军瞪了一眼。
“娘，咱们不去养老院，不去城里。您想去哪就去哪，想住哪就住啊，儿子陪着您。”
要知道自己夫妻这么有钱还送一个老娘进养老院这事儿李军第一个就不答应。
显得他们很不孝敬。
“军哥，英姐，其实你们不用排斥养老院，我们村里的幸福院就像是度假山庄似的。连京城的大人物都来住过的，肯定是个好地方。”
不得不说，叶佳荣觉得这是黄小苗的最佳选择。
跟儿也好跟闺女也罢，终究会有些不适应，就像秀兰娘和小四闹得这么凶，到时候就没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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