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她会变好吗

母亲道还不是因为觉得你是男娃？

可生出来后发现不是，加上是头胎，看到同村的人都有孩子，这好不容易生出来一个，自然要让人活着，不管用什么法子，只要有口粥就行。

后边再有两个女儿，女人怨气更加重了，唯一的欣慰是大女儿会做事，什么苦都能吃，父母合计着再过两年等女娃长开了些就让她嫁出去，那这样也算是能救急了。

他们满打满算，廖晴雪却不知这其中险恶，她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就能有口饭吃。

可弟弟到来后，痛苦加倍，她竟然要被安排婚事，年纪还很小啊。

廖晴雪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宿命会是这个，她想逃。

然而被抓回去了，明明还没到年纪，就被送到所谓夫家。

而夫家破事多，这还没住到几日呢，就发生了人命案，她被推出去当凶手。

还好判官是个眼明的，不仅没误判，还把她送回家了。

本以为可以脱离了苦海，可小村庄被洗劫了，一家人被绑，结果为了救弟弟，她又被当成物件推出去做交换。

那一刻的廖晴雪很绝望，想问父母，我是你们什么？

然而父母交换回了儿子，他们一家三口走了，留下廖晴雪一个人悲愤欲绝到跳崖。

再后来她被天云宗的人捡到。

她原是在外门做杂役弟子，什么脏活累活她都做，为了留在这里，也为了变强，她比所有人都努力，直到在大比里胜出，本以为自己可以光芒万丈了，可进入内门才知道天才那么多，所有人都那么闪耀，独独她看起来像个土包子。

她用尽全力奔跑，却发现自己用半条命追逐到的东西是别人只要伸一伸手就能拿到。

她一度以为努力就能求得结果，后来慢慢的改变了想法，她决定另辟蹊径，只要有机会就不管不顾冲，而且大势往哪一边，她就站哪一边，这样也是为了让自己活得不那么惨。

结果她如愿当上了大弟子，虽然还是会被忽略，可她一步一步爬到这个位置，也是不容易了。

所以她不允许自己倒退，哪怕一步都不能。

她不相信任何人，父母都能食子，更何况是外人。

此刻在奄奄一息里回想走来一路的艰辛，她只觉灰暗，从来就没有希望，所以她还想做好事吗？

不，没意思，不想，最好能用尽手段争取到自己想要，哪怕杀人放火。

她在绝望里想着，感觉身体在下坠。

似乎是要死了，从没有人在意的垃圾，到死了也这样悄无声息。

她很不甘心，但没有力气抗争。

凤凌霜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样子，浑身是血的人趴在地上，她似乎是想爬出去，然而只爬到洞口就昏死了。

凤凌霜看着对方的手，沾满泥土，看得出很用力，很拼命，也不知道为什么，人的求生欲为什么这么强呢？

这和上一世的凤凌霜一模一样，即便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了还想苟延残喘。

凤凌霜将人扶起，拿出能救命的丹药，将对方滞胀经脉打通，再认真处理她的伤口。

此时入夜，兽潮之后留下满目疮痍。

凤凌霜身受重伤，无力再赶路，也是怕去到半路上再遇到妖兽，那她真的没力气反抗了。

再者两只神兽也累趴了，他们直接趴在地上睡死过去了，看得出他们很累，包括她只能勉勉强强坐着放松身体。

廖晴雪醒来的时候，看到满天星光，她躺着望了好一会儿，然后转头看不远处的人。

凤凌霜坐在石头上研究转魂盘，她研究得认真，一时没看到受伤的人醒了。

廖晴雪强撑着坐起，看到身上换了衣物，伤口也被处理了，晓得是最让自己不服的人帮忙整理了。

她看着身上的门服，这是凤凌霜的门服，一件白衣而已，不过质料很柔软舒适。

若是此前廖晴雪感受着这种不同，仍旧会心生不满，就想凭什么别人拥有这么好，而我却没有。

她这种心里是用了很多年去养成的，慢慢的扭曲，慢慢的堕落，直到有天变得杀人不眨眼，她还能谓之这是成长。

其实她还能意识到自己某些行为不应该，但是周遭的人和环境刺激着，她无法自省和思辨。

可是现在本该被自己踩着的凤凌霜以德报怨了。

对方求什么？廖晴雪不知道，就知道这个人答应说会回来，然后她回来了。

这比当年父母说先带弟弟到安全的地方，再来救你的承诺有异曲同工之妙，当然最后父母没有回来，然后绝望的女孩跳崖了。

只万幸不死。

不过来到宗门后，她还是被人推出去当替死鬼，她辩解过，也挣扎过，然而施恶的人变本加厉，直到她黑心黑肺，终于觉得畅快。

至于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有黑彻底，这还要感谢瑶光院七院长，他虽然是个顽固老头子，可还是会讲些道理，只道你这般心性很难走更远，或者是你再这样执迷不悟那天云宗留不得你。

廖晴雪本能想的是，天云宗想弃我如敝履，可我偏不走，除非我死。

她不相信外人能施与援手，能拯救一个受尽苦难的人，她只相信自己，哪怕拼了命也要搏一搏。

这种不顾一切的心理，慢慢变得无情。

她知道自己有天会变得面目全非，可是有什么办法？

凤凌霜收起转魂盘，回头看到昏迷的人醒了，她走过来问，“感觉怎么样？”

廖晴雪嘴硬道，“死不了。”

凤凌霜点点头，“看出来了，命和嘴一样硬。”

“不要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

“哼，指望你这种人感恩戴德，那我怎么死都不知道。”

“凤凌霜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你不是很清楚吗？”

廖晴雪：“……”

凤凌霜坐下旁边道，“廖晴雪，天云宗给了你机会，你过去是怎般，那是你的经历，我不想过问，也不想管，但你必须承认，天云宗一直在给你机会，你是从杂役园一步一步走到如今大弟子的位置，如果天云宗真的不公平，你也难能走到这里，而你要想问我为什么非要救你，其实和这点有关系，至少你有能力走到这里，但我还是要说，即便是个杂役弟子，如果此人值得救，我还是会救。”

廖晴雪问，“你认为什么是值得？”

“至少不该如同陆贱儿那般，作恶多端，死不悔改。”

廖晴雪：“……”

“在天云宗，其实七院长和顾师叔都很重视你，你明明有犯错，他们却还给机会，至于是什么，你自己去想。”

廖晴雪低头看着地上的草木不说话。

沉默了半天问，“其他人呢？”

“应该在安全的地方。”

“应该？”

“至少目前我确信他们活着，你是大弟子，知道七星只要亮着就证明对方没死。”

廖晴雪苦笑，“以前觉得当大弟子也得不到任何，现在这种算是得到吗？”

凤凌霜道，“岂止，你能进入秘境，你能修炼更多术法，也是大弟子身份赋予。”

“凤凌霜你就不计较麽？换我是你，还不如让你死在这里更好。”

“可我不是你。”

“是，你不是我，不会像我有这般卑鄙，可我真的嫉妒你，我知道你在天权院确实不好过，可你换了地方，得到了更好更多，所以我嫉妒，想想为什么我就没有遇到这样的人生？”

“你说这是不是命？”廖晴雪自问自答。

凤凌霜道，“不是，如果换做你有我的机会，你应该死不下十次。”

廖晴雪：“……”

“第一次在遇见师尊的时候，师尊一定会让人带你去刑罚堂。”

廖晴雪不解问，“那你为什么没有被带去？”

“因为我选择实事求是，我不是故意进入后山，而你呢，多半不会想到要离开天权院，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然后你也不会有机会进入后山，那么也就没有机会和师尊认识；以外再有你没有打开结界的能力，所以你不是我，你也不会有我的际遇。”

凤凌霜想了想道，“换句话说，如果你是我，你进入了天权院，多半要被陆璃雪玩死了，要么被莫元初打死了，所以你觉得自己还有机会获取我如今拥有吗？”

廖晴雪：“……”说实话，她没想过还有这种可能。

“再有，如果是你，你没有胆子面对那么多人说出真相，你反而会学着陆璃雪的做法，你会说我真的没有，你只会用谎言去掩盖另一个谎言，结果只会越来越糟，然后陆璃雪继续踩着你的脊梁骨，她只会更加得意。”

廖晴雪：“……”

凤凌霜再道，“还有你一心为己，你很难得到师尊的认可，师尊心思明净，众弟子想什么其实他都能一眼通透，而一旦一个人看穿某个人的心思，那是很难许旁人靠近的，所以你不会成为师尊的弟子，也无法获取四位师兄和小师弟的信任。”

“但你可以。”廖晴雪道。

“所以我成了瀚景院掌门师尊的唯一女弟子啊，所以师尊许了我更多的机会啊，所以我的大师兄二师兄和三师兄及小师弟很信任我，那这些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难道不是我靠自己争取得来？”

廖晴雪：“……”

“再有，如果你真的做好自己，你在玉衡院又何尝不是光芒万丈，你如果真的做对了，你的师父又怎会不担心，他只会想着，该怎么让你变得更好，而不是担心你误入歧途？”

廖晴雪：“……”

“这么说吧，廖晴雪，是你自己不信任别人，即便是七院长，你也觉得他偏心不管你，但如果玉衡院长真的不管你，你有机会当大弟子吗？就你这种心性，不仅我看出来，玉衡院长也是眼明通透得很，那么你去到瀚景院会不会是如待在玉衡院一样，仍旧是被自己的小心思禁锢在方寸，你不会得到师尊任何的另眼相看，也不会得到他更好的建议，其实说是别人不给，事实上是你怀疑对方的目的，你自己是怎样盘算，就会怎么想别人。”

廖晴雪沉默不声，她好像是明白了，其实不是她没有这个命，而是她自己在无意中作出了选择。

凤凌霜不想说了，带着人赶路，想尽快找到大部队。

“也不知道轩辕诀怎么样了？”

那家伙孤身一人引开危险，可不要出事才好。

凤凌霜将嘴硬的人送到大队伍的附近，她让人自己走去。

“你去哪儿？”

“我去找轩辕诀，怕他出事。”

“都到这里了，为何不去找他们帮忙……”

“轩辕诀如果真的出事，那就是天云宗的责任，因为他是为了我才追出去，而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回去，你这让瀚宇宗的人怎么想，还有东方璃月和韩俊亦及石林秋几个，他们都在等着呢。”

廖晴雪无话可说，直到这一刻才明白她为什么能成为首席大弟子，她之所以得到大家的拥护，缘由大概在此，无论何时何地，凤凌霜都不会随随便便丢下同伴不管，只要她还有机会，她一定会伸手。

廖晴雪知道自己做不到这样，在危险面前，她想到的是保住自己，反正别人也不曾关心。

可是关心尊重这些是相互的，如果单靠一方根本无法做到。

她站在原地看着跑去的人。

凤凌霜回头看一眼，她道，“别再乱跑，再遇到危险，我不可能再去找你。”

廖晴雪不说话，她转身走向大队伍。

她受伤了，自然不能跟着凤凌霜。

但这样回去肯定无法避免被追问。

果然，大家看到她出现，立马跑上来问，“我的小师姐呢？”

最急的是顾明焰，还有其余大弟子，都急着问廖晴雪你回来了，凤凌霜呢？

廖晴雪对这种反应其实很不喜欢，她想，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关心关心我？我不是人吗？以往她会就着这种不服的问题沉下心，然后越想，越恨别人。

可现在不是了，她想，其实早知道，为何还有奢望呢，如此便冷漠道，“凤凌霜去找轩辕诀了，轩辕诀在找到我和凤凌霜后去了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