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皇叔公

建安二年九月十六日，孙策创口迸裂而亡，周瑜等携孙策妻子突围，陈王宠攻占平舆！

章德殿前，赵温的家仆欢呼雀跃着跑来，嘴里高喊道：

“主人，陛下！孙策死了！主人，陛下！孙策死啦！”

司徒赵温闻言，惊喜道：“此话当真？！”

那家仆谄媚地回复：“真的！真的！现在满城都在传，据说是孙府的仆人透露的！孙策死啦，周瑜、吕范跑啦，陈王进京啦！”

赵温大喜，当即进殿向天子禀报。

天子一听孙策死了，激动地拉着赵温连声大叫：“孙策死啦！！哈哈！孙策死啦！！哈哈哈哈！赵卿，他死啦！！！”

正说笑间，天子突然哭泣起来，呜咽道：“狗贼……死了！呜呜——孙贼，你终于死了！”

皇后、皇子、贵人等也跟着哭泣，赵温看着天子一家悲戚的模样，心痛不已，也跟着痛哭起来。

殿外的宫人听到殿内传来天子的哭声，竟也跟着装模作样地哭起来，一时间整个章德殿前尽是呜嚎之声。

午后，又有人来报，说陈王宠和太尉杨彪领兵朝章德殿而来。

赵温听罢，立刻让宫人们替天子一家收拾仪容，并叮嘱天子：

“陛下，陈王虽立有大功，但您一定要在他面前展露出天子的威仪！”

天子面露忧疑之色，开始担心陈王宠会像董卓、李傕、孙策等人一样。

赵温见状谏言道：

“陛下乃天子，陈王不过是藩王，天子乃大宗，藩王是小宗，您只需形色如常，陈王定不敢欺君！”

赵温点明千百年来华夏文明的核心——宗族礼法。

天子聪慧，立刻醒悟过来。

是啊，只要他不畏惧刘宠，刘宠一定不敢像异姓之人那般桀骜，否则就是无视宗法，必然遭至反噬。

似董卓、李傕、孙策这些异姓之人想要操控天子尚且遭受反噬，身为宗室的刘宠如果想要行废立之事，那其所受的阻力只会更大！

因为刘宠姓刘，是天子的小宗！

小宗若成功挑翻大宗，那全天下的小宗都会争相效法，整个天下会彻底乱套。

这种乱还不是如今群雄割据的乱，那将会是家家自危、所有宗族内部互相斗争的乱，是比军阀混战更可怕的乱！

军阀混战，波及的不过是黔首寒门，真正有名望的世家还活得下去。

如果大宗小宗互相争斗，那才是刨所有世家的根！

有了“礼制”这块护身金牌，天子终于镇定下来。

“董卓、孙策那些异姓之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你陈王宠难道还敢把朕怎么样吗？”

天子在心中想着。

不一会儿，就听宫外传来部队行军，盔甲摩擦的金铁之声。

宫外，刘宠和杨彪并驾齐驱，身后是刚刚获胜的虎狼之师！

二人来到宫前，翻身下马。

刘宠继续往宫里走，想要直接进入皇宫。

然而太尉杨彪却拉住了他！

杨彪对刘宠道：“大王，此乃皇宫！非陈国王府！”

刘宠瞬间皱起眉头，他指着杨彪说：“汝！”

杨彪不卑不亢，义正严词道：“大王乃藩王，当先在宫前跪拜求见天子，方合乎礼法！”

说罢，不等刘宠回答，杨彪先对着皇宫大门屈膝下跪。

“老臣杨彪，求见天子——！”

显然，从刘宠入城的那一刻起，新一轮政治斗争已经开始！

杨彪跪在皇宫前，他身旁的刘宠只觉自己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尽在原地徘徊起来。

刘宠盯着杨彪，心想：吾带兵进京勤王为了啥，汝杨彪难道看不出来吗？好你个老奸巨猾的东西，竟然敢利用吾！

刘宠仗着自己立下“清君侧”的大功，不愿意下跪。但那看不见的“宗族礼法”却不停地在他心中催促……

跪下！

跪下！

快跪下！！！

这时，皇宫大门内突然传来响动……

“砰！”

刘宠脑子一热，最终还是没能顶住自周公定下《周礼》以来，天下万民一直在尊奉的“封建礼制”。

“臣陈王宠，拜见陛下！”

宫门打开，天子在司徒赵温和宦官们的陪同下，从皇宫内慢慢走出。

天子看到跪在地上的刘宠和杨彪，心中滑过热流。

时年已经十六的天子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中的太阳，此刻祂再也不像往常那样暗淡，而是异常的明亮、温暖！

天命尚在汉！天子的心中涌起万丈洪波！

他走到刘宠和杨彪面前，想要先将杨彪扶起。

“咳咳！”

身后，司徒赵温突然咳嗽一声。

天子聪敏，动作一顿。他明白赵温是有意为之，只是为何呢？

天子继续去扶杨彪，这时赵温又咳嗽两声，这次声音更大！

“皇叔公，快快请起！”

天子领悟了赵温的意思，并选择相信赵温，他侧身面向刘宠，先将刘宠扶起。

刘宠生性刚猛，因此并没有对赵温和天子起疑，反而因为天子称他“皇叔公”而心头欣喜！

天子的父亲灵帝是章帝的玄孙，而刘宠是明帝的玄孙，因此当初灵帝见了刘宠尚且要称“皇叔”，天子作为灵帝的儿子，自然要称呼刘宠“皇叔公”。

刘宠起身，志得意满地对天子说：“陛下，臣救驾来迟，还望恕罪！”

天子当然不会蠢到给刘宠治罪，他眼睛湿润，带着一丝哭腔对刘宠说：“皇叔公何罪之有？若非皇叔公前来救驾，朕安能无恙？”

作为保境安民十余载的陈王，刘宠虽然性格刚猛，但其实本性还没有其他诸侯那么心狠手辣，他见天子说话都带着哭腔，联想这么多年天子被诸侯抢来抢去，顿生同情之心。

刘宠语气十分郑重地说：“陛下，有臣在，定保陛下不受宵小所欺！”

一旁的赵温、杨彪二人看到天子和陈王君臣和睦，都觉得天子的资质还是非常高的，自己等人的努力没有白费。

天子和陈王说完话，转身又将杨彪扶起。

这一回，天子是真的动了感情，语气哽咽地对杨彪说：“杨卿，别来……无恙？”

杨彪听到天子抑制不住内心激动的声音，顿时涕泪交零。

他哭着对天子说道：“老臣蒙陛下挂念，一餐尚能食两碗饭！”

天子听到他的玩笑话，转悲为喜，又哭又笑道：“呵呵！杨卿，你啊！哈哈！你啊……呜——”

杨彪见状，赶忙说道：“陛下，还是快快邀大王入宫吧！”

天子深吸一口气，按捺住悲喜交加的激动，忍住泪水，点头对众人道：“没错，没错！皇叔公，快随朕入宫一叙！”

随后，一行人进入皇宫，刘宠的大军则被赵温带着宦官们拦下。

“皇宫禁地，尔等止步！”

赵温拿出三公的气势，将陈军喝止。

身后的刘宠听到赵温的声音，只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军，然后义无反顾地和天子一起进入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