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疲敌

孟秋流火，临沅城头，汉家子们正顶着烈日与荆蛮厮杀。

汉水与血液挥洒在被烈日烤得发烫的石墙上，升腾起浓烈刺鼻的腥臭之气。

“杀啊啊——！”

武陵太守蔡瑁挥舞环首刀砍下一颗颗荆蛮的头颅，身先士卒以此鼓舞守城军民们的士气。

城外衣不蔽体的蛮兵们源源不断地攀上城墙，毫不畏惧地冲向汉家子们竖起的刀矛。

若论好战之心，荆蛮实要胜过居于荆南的汉家子们，因为生存条件的恶劣，促成了荆蛮好勇斗狠、以死为荣的脾性。

再加上蛮兵的数量远胜于守城的汉军，所以荆蛮们表现得异常凶狠！

但汉家子们也不畏战，即便参与守城的军民不过三千人，倚仗城墙与兵甲之利，汉家子们依旧多次打退了蛮兵的进攻。

临沅城下，蛮王盘寰在众蛮的簇拥下静观城头的战事。

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盘寰和身边的数百蛮兵竟然都穿着玄铠！

作为在穷山恶水之地生存的荆蛮，盘寰并不是不懂兵法，荆蛮也懂得疲敌之计。

在盘寰的命令下，今日参与主攻的蛮兵其实都来自那些相对弱小的蛮部，盘寰要拿这些弱者的生命为自己拿下猎物铺路！

迫于盘寰的威望，就算其余诸部精夫都不满盘寰拿他们当炮灰的决定，但都不敢违逆盘寰的决议。

各部蛮兵在盘寰的监督下猛攻一日，直到夜里，盘寰才让人吹响号角收兵。

临沅守军见蛮兵退去，都送了一口气，他们纷纷举起刀兵庆贺，因为今日一战，汉军可谓完胜！

借助城墙和兵甲之利，守军损伤不过百余人，但蛮兵起码死了数百人！

一汉当五胡！荆蛮亦然！

当手下将战报呈交给蔡瑁时，蔡瑁不禁洋洋得意地对之前曾劝他重视荆蛮的僚佐道：

“本府说过，不过是一些蛮子罢了，有什么好怕的？告诉将士们，今夜好好休息，明日继续战斗！”

“诺！”

然而蛮王盘寰当然不会让城内的汉人好好休息，他有蛮兵数万，足可以日夜不停地攻打临沅。

半夜，就当蔡瑁靠在墙边呼呼大睡之际，突然有人敲响金鼓，警示敌军夜袭！

“叮叮叮——————”

“唔？！”

蔡瑁从睡梦中惊醒，他甩了甩脑袋，将睡意甩出脑袋。

警示的金鼓声让蔡瑁明白蛮兵发动了夜袭，他立刻起身组织城头守军防守。

蛮兵夜袭，这让守城的汉军们不免有些惊慌，还好登城的蛮兵和白天时的蛮兵一样，都缺兵少甲。

汉军们在蔡瑁的指挥下，一直抵抗到天明，终于再次将蛮兵击退。

可是一个时辰后，又是一波蛮兵发起进攻，汉军只能疲于应付。

城头上，蔡瑁吃力地砍伤一个蛮兵，然后用盔甲硬抗住了蛮兵手中用青铜锻造的弯刀。刀子砍在盔甲上，无法破坏甲片密布的盔甲。蛮兵一脸不可置信地被蔡瑁踢下城墙，嘴里发出惊恐的惨叫。

“啊啊啊————”

蔡瑁连夜作战十分疲惫，但他还是轻蔑地笑道：“看来蛮子也怕死！”

不过蔡瑁深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他召来临沅县中的六名军侯，将他们分成两组轮流守城。小校们自不会拒绝，但他们还是提醒蔡瑁，分组守城的话人手会不够。

蔡瑁亦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他叫来李严，让李严再去城中找临沅豪族借兵。

蔡瑁虽然与李严有隙，可他觉得到了这个关头，李严应该不会闹什么幺蛾子。且其身为州府的武陵从事，本就应该配合蔡瑁守城。

那边李严确实没有在这个时候搞事，甚至还凭借州府上官的权威，完美地完成了蔡瑁布置的任务！

“府君，严征得精壮一千五百人，还请府君调度！”

李严站在蔡瑁跟前，态度十分恭敬。

蔡瑁见他身后果然有上千精壮男子，大为满意，他出言夸赞道：“善！李从事之功，吾会如实上报刺史，还望从事继续助我守住此城！”

李严嘴角勾起微笑：“府君放心，我等都是为刺史效命！”

“那就请李从事将他们编队，并给他们发放兵器，吾先回城头抵御荆蛮！”

“诺！”

蔡瑁转身离去后，李严拿着名册开始点明：“蔡常！着你领蔡氏五百人支援西城，听城门官差遣！”

“诺！”

“廖礼，着你领廖氏五百人支援北城！”

“诺！”

“潘钧，着你领其余各族五百人支援南城！”

“诺！”

原来李严不只是跟临沅豪族借了兵，还顺便去蔡府走了一遭，以战事危急为由征调蔡氏族人、僮客、家奴共五百人参战，并且还把他们安排到了武陵蛮攻势最凶猛的西城门！

而当蔡瑁得知消息后，不禁气得牙痒痒：

“耶耶我就知道这个李严没安好心！可恶！”

然而事到如今，蔡瑁也不可能让自家人回家，不然传出去他蔡瑁的名声就臭了！城中百姓、豪族们肯定也会不满。即便他蔡氏家大业大，那也不敢犯众怒。

之后数日，战事继续进行。

虽然汉军们一次又一次地击退了蛮兵的进攻，累计杀伤蛮兵恐怕已经不下五千人，但蛮兵们依旧没有撤退的迹象。

反倒是汉军因为连日守城，折损了近千人手。

汉军是英勇的，是强大的，他们证实了“一汉当五蛮”的传言。但在一定程度上讲，汉军的命要比蛮兵精贵得多。

临沅守军算上后来李严再次征调的人手，加起来也就不到五千人，现在折损了将近一千人，这让本就不足兵力更加捉襟见肘。

加之蛮兵的攻势昼夜不停，汉军的疲劳程度非蛮兵可比。

即便他们最终守住了临沅，损失也不会小！

武陵蛮那边，蛮王盘寰在连攻数日后，终于准备亲自上阵了。

因为他再不上阵，其余各部荆蛮怕是会非常不满。毕竟哪有叫亲戚朋友来帮场子，自己反而缩在后面看戏的？

开战的第六日，蛮王盘寰出战了！

“哦罗罗罗——————！”

城外的武陵蛮们怪叫着跳起狂热的舞蹈，以此庆贺三十六部荆蛮中最强大的勇士将要出战。

蛮王盘寰带着雄溪蛮的五百姎徒从大军中走出，这些蛮王亲兵们全都身着玄铠，全副武装，兜鍪下漏出小眼睛、塌鼻子和厚唇嘴，身形虽不高大，但看上去却都很敦实，与之前攻城的蛮兵有云泥之别！

城头的蔡瑁见到荆蛮中竟然还藏着这样一支精锐部队，不由面色大变！

他知道今日怕是要有一场苦战了！

但蔡瑁并不觉得自己会失败，他对身边的亲信道：“让我们的人上来！”

“诺！”

不一会儿，亲信带着数百精锐程度不逊于蛮王亲兵的甲士！

这些都是襄阳蔡氏存留的精锐，虽不是全部，但也有一大半了！

蔡瑁为了守住临沅，可谓是豁出去了。没办法，他襄阳蔡氏被命运玩弄，以致于沦落到武陵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临沅县如今就是蔡氏最后的退路，所以蔡瑁必须要保证临沅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