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刀削面四

纪宴想起蔚蓝眉眼清亮，恬静如月的模样，不知为何，听着牧老的话，心里微微有些不适。

牧老见纪宴会神色深沉，并没有立刻回答，眉头微拧，对着纪宴呵道：

“怎么……堂堂的纪作监竟这般小气，可是不愿家厨前来见我？”

牧老和当朝圣上政务屡屡发生冲突，他三朝元老，性格执拗，上面那位也曾在他门下受教，幼时和纪宴一同长大。

如今两人的分歧老头不能奈何上面那位，连同纪宴都瞧着越发不顺眼起来。

纪宴见老头眼中蕴着的怒意，忙着站起身拱手回：“弟子不敢……”

牧老气的吹了一把自己发白的胡须：

“不敢……就吩咐人叫这厨子出来，我堂堂当朝阁老，难不成还请不动你国公府中的一个小小庖夫？”

纪宴：“……”

一旁的李济望着他，满眼的幸灾乐祸。昨日自己亲口提及见那小厨娘一面，他就再三推脱，今日竟为了那厨娘连阁老的要求都不能即刻应答，他心中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子安怕是……瞧上了那小娘子。这样一来，李济想要一睹那女子面容之心就越发深了。没想到平日里清心寡欲的纪公子，也有这样的一天。

纪宴见阁老一脸怒意的望着自己，心中无奈，他朝着旁边的齐安使了一个眼色，齐安会意，随后立刻往文轩苑的小厨房而去。

没过片刻，青云阁的门口出现一抹倩影。她梳着府中丫鬟惯用的双髻，黛眉含娇，虽着粗布衣裳，但难掩盖绝色姿容。

看的众人皆是一愣。

李济看着缓缓而来的倩影影，再看清她的容貌后，眼神中满是了然。怪不得子安舍不得将这女子示于人前，要是自己……心里也是不愿意的。

纪宴看着李济揶揄的神色，冷冷出口：“收起你的心思……”

李济哎了一声，纪宴转头就瞥见老头朝着自己一顿冷眼。

牧老朝着纪宴哼了一声，不理两人之间的心思，而是对着来到自己身旁的蔚蓝问：“小娘子便是今日做龙城飞饼之人？”

蔚蓝依礼笑着回：

“正是婢子……”

李牧上下打量了一番蔚蓝，那眼神深邃幽远，放在一般下人身上，只怕会被此刻的威严震慑，只是眼前的姑娘却是个胆大的，直视着自己，没有一丝惧意。

李牧眼神中不由的闪出几分欣赏。

“听说你精通大雍各地的汤饼？”

蔚蓝依旧微笑道：“不敢说是精通，不过是幼时跟着阿爹做过，所以比常人做的更细致一些罢了……”

牧老微微点头，随后指着自己碗底所剩的点点汤卤问：

“这面卤除了猪肉之外，可是加了中药草，似乎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味？”

蔚蓝点头：

“正是……猪肉面卤醇香滋养，加之十三味中药材，有滋阴补阳之效，主子知阁老身子近来不适，特意吩咐了小厨房，婢子这才想到此法。”

听着蔚蓝的话，李牧转头看了一眼纪宴，这小子……背后里竟然让厨子这样精心准备着，他面上虽未表态，心里只觉得眼前的人似乎也没有那么招人嫌了，轻嗯了一声，没似之前吹眉瞪眼:

“还算你小子有良心……”

纪宴见老爷子开心了不少，不由的再次看向面前的女子，这时，蔚蓝也微微侧头，四目相接，就见面前的姑娘朝着自己勾出一个淡淡的笑。

纪宴剑眉微微一跳，正准备开口，这时，牧老威严的声音再次传来：

“这飞饼也是你所制？其形似柳叶，可是砍饼之时有什么讲究？”

牧老摸着自己发白的胡须，继续问蔚蓝。

蔚蓝莹白的手指往后拂了拂凝额前散落的细碎头发，从眼前英俊的面孔中离开，对着阁老缓缓道：

“飞饼精髓之处有二，其一在于所和之饼，不能太软也不能太硬，须得适中才有这样软绵口感。其二在于手上技巧，削饼之时，讲究的是干脆利落，动作要快，我砍饼的诀窍在于面不离刀，手眼同线，同时面棱一条接着一条。这样制出的面叶棱锋分明，便是这样的形状。”

李济刚才就目睹了纪宴落在蔚蓝身上的眼神，听着蔚蓝的话，立刻站起身对着蔚蓝满是吹捧道：

“怪不得小娘子厨艺这般精湛，若非真的精通娴熟，只怕不会有如此深刻见地。”

话音刚落，李济就收到了纪宴的一记冷眼。

蔚蓝这时注意到纪宴身旁站着的华服男子，他生的风流倜傥，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扬，见蔚蓝望来，挥扇一笑。

蔚蓝微笑回应。李济望着眼前笑靥如花的的女子，心中一惊。男人最受不住的就是温婉又善解人意的小娘子，就算子安这样清冷矜贵的公子哥。

这样娇俏温婉的小娘子放在自己眼前，只怕自己也按捺不住。

“你既擅做龙城飞饼，可知它有何历史渊源？”

李牧听着蔚蓝刚才毫不藏私的说出飞饼制作的精髓，心里也是微微一诧。如今这世道，做吃食的配方都是私藏之物，她肯轻易示人，心胸倒是豁达。

蔚蓝笑着道：

“山西龙城属边境之地，龙城飞饼起初出现是中原之地的百姓内心为了抵抗北方鞑靼人出现的一种吃食……银鱼落水翻自浪，柳叶乘风下树梢，正是龙城飞饼的写照。”

“你了解的很清楚……”

蔚蓝盈盈一笑：

“一土之地养育一方人，吃食最是荟萃风土人情，既是庖夫，这些自然也有所了解。汤饼这吃食虽不比珍馐，在蔚蓝眼里却是生活中不可代替之物，最是体现人情。有句话说的好，大雍好儿女，精神当如饼，饼之独特，无物可比。”

“精神当如饼……”牧老品味了片刻，只觉得妙哉，随即爽朗大笑了起来:

“这话实在妙哉，赏……”

蔚蓝听着心中一喜，她听府中的人说过，李阁老对待会做名品之人很是慷慨，只要讨的他心中欢心，奖赏不会少。

她看着牧老随从递过来的锦袋，神色虽保持镇定，但是眼角的笑意还是泄露了此刻的内心。

一旁的纪宴看着她精致眉眼间沁出的笑意，唇角也不由的勾起一抹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