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给她喂水

两个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滞成了固体，死一般的寂静……

她只能听见自己宛如擂鼓般的心跳。

“扑通，扑通……”

爸爸，妈妈，二叔，三叔，还有……她的白月光哥哥。

所有爱她的人，和她爱的人，

永别了，

一切都到此为止了。

她近乎完美的前半生，就要在今天画上句号。

……

这场“憋气比赛”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吴真真因为缺氧开始眼前发黑……

忽然间，一缕清香送到鼻尖，唤醒了她的神志。

“喝水。”

阿坤再次把那杯甘蔗汁递到她的嘴边，嗓音和那汁水一样，清清淡淡的，春风化雨般地落在人心田。

少女原本打成一团的五脏六腑瞬间偃旗息鼓，只剩下一片小桥流水、田园牧歌。

——他没事了？

吴真真有些疑惑。

刚才手下那一瞬间的反应，她绝对没有感觉错。所以这家伙是……

生生忍住了吗……

少女有些不敢相信，悄悄抬眸偷看他一眼，正对上他晦暗不明的目光。

男人的额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眉眼似乎都濡湿了，和新点的墨似的，有种半干不干的意思。

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股潮气，沾在人身上时，明明也感觉不到什么，却莫名叫她呼吸窒闷。

她惴惴不安地又低下头。

阿坤抿了抿唇，淡淡把视线移开了。

身上那股压迫感骤然减轻，吴真真才知道，原来对方的目光是如此有分量的。

想了想，这种时候，还是得先示弱。

既然这野男人暂时没有扩大事态的意思，那么礼尚往来，她也不妨装得安分守己些。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别无故招惹了他去。

——可命运似乎偏偏不随她的愿。

“谢谢。”少女用一种几乎听不见的气声说道。

心里对他的反应还有些疑惑，手上的动作不免迟疑了一瞬。

接过对方手里竹杯的时候，她的小指一不小心，微微碰到了男人的虎口……

空气又是一滞。

她慌忙缩回小指，却刚好从他的拇指上方刮过……

调情似的，阴差阳错，成了一个勾引的动作。

……她不敢看他。

只看见那杯汁水的表面，荡开一圈浅浅的涟漪。

数秒钟的寂静。

“还是……我来吧。”阿坤说这句话时的语气，莫名有些艰难。

“不用！”吴真真条件反射般地，立刻就开口拒绝。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总之不管这野男人想干什么，她都不答应就对了。

但阿坤似乎根本没有征求她意见的意思，这会儿已经坐直了起来，再次把她圈在怀里。

只不过这次留了层空隙，虚虚的，没有压实。

他左手执着那只水杯，贴着她的唇边。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

——“就这么喝。”

吴真真有点委屈。

怎么跟喂小动物似的？

放得这么低……

难道要她伸舌头舔吗？

“我自己可以的。”她伸出手，想拿回水杯的控制权。

阿坤竟然也没阻拦，只是垂眸看她用双手捧着水杯，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他的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一下子贴着她，一下子又没有。

小屋里的气氛又恢复了相对的宁静。

他听见心里岩浆流过的声音。

……

是啊。

麒麟，原本就是卧火而休。

他的灵魂该是生来滚烫的。

只是睡着了。

……

但他还不敢轻易把自己唤醒。

因为近乎无情的锻炼方式，每个张家人的内心，都有一副不能示人的“脏面”。那里压抑着他所有的七情六欲。

他原本一直隐藏得很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人儿像是一把钥匙，差点把他的心门打开了……

那一瞬间，他瞥见了一缕卑劣的人性。

炽热的，疯狂的，像是地狱的烈火，恨不得席卷她的一切，都为他所占据……

他用尽了生平最大的克制，赶紧把那扇门堵上了。

阿坤知道，在找回失去的记忆以前，他还不是完整的自己，只不过是天意手里一颗身不由己的棋子。

他没有力量去对抗那种疯狂。

他必须忍耐……

……

阿坤收拢心思，目光落在怀里的小人身上。

竹杯很粗糙，杯壁太厚，杯身太重。她双手捧着喝水的样子有点笨拙。

不过……

很可爱。

他没有养过宠物，如果养一只的话，或许就是这种感觉。

但只是宠物的话，会引起他那么大的反应吗……

他不过是救了她，捡回她养了半天，就会出现那样强烈的占有欲。

如果不是对宠物的感情，那又是什么呢？

阿坤想不明白。

或许只有再养一只比较一下，自己才能知道。

但……

家里根本没有充足的食物。

阿坤的心沉了下去。

其实这所茅屋，只是他随手搭的一个庇护所。在遇见她之前，他在山里一直是四处游荡的状态，在各个食物丰富的地点之间迁移，才能维持住他强健的体魄。

但想要养活她，就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了。

他必须搜集更多的食物，并且还要想办法运送回来，一来一回，至少是两到三倍的体力消耗。

并且她不方便去河边，自己还得想办法搭个引水渠，保证她的生活用水。

还有……

他垂眸看着怀里的“小兔子”，想起她惹火自己的、哼哼唧唧的声音……

这张床，她好像睡着不舒服，也需要改造。

一桩桩，一件件，还真是个大工程。

不过，阿坤心里，一点也不觉得辛苦。

在遇见她以前，他只有“生存”；

现在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就有“生活”了。

“好喝吗？”他轻声问她，嗓音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

少女抬起头来，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嗯！好甜哦！”

不掺杂任何成见，也没有表演成分。

她发自内心的喜悦他也感受到了。

于是他淡淡地笑了一下：“明天再给你找。”

这一声肯定和他从前的那些事业比起来，渺小得宛如一粒尘埃。

可就是这一粒尘埃，让他找到了人间的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