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觉寺一如既往的香火鼎盛，我们在离寺庙百米处下了马车，步行着往庙里走。快到的时候，我娘突然加快脚步，走到一个贵夫人面前：“真不好意思，竟叫顾二太太等我们这些小辈。”
顾二太太连连摆手：“没有的事儿，我也才刚到。这是囡囡吧，真是越长越好看了。”
我有些发懵，被我娘扯了一下才想起来行礼叫人：“顾二太太好。”
“叫叔婆就好，走，咱们先去上香。”
我将疑惑咽回肚子，很是乖觉地跟了上去，就连走路的姿势都淑女了几分。无他，只因顾二太太的相公正是翰林院以板正闻名的大学士顾璃。
也是太子太傅。
想当年他教导太子的时候，也会给二皇子和岁岁上课。
真正做学问的人从不会因身份高低而区别对待，是以我这个伴读也没能逃脱。以至于这么多年以后，我见着他就下意识地端正仪态，在他夫人面前也不敢放肆。
不过，不说是李家吗？
顾大学士的女婿好像也不姓李吧？
大户人家都有捐香油钱的习惯，我娘和顾二太太都算得寺里的大主顾。等我们上完香，便有小沙弥主动引着我们去厢房休息。皇觉寺建在山间，远离了正殿的喧闹，后头便很有禅意。
袅袅禅香盈绕鼻端，浮躁的心都不自觉地宁静起来。
穿过两重院落，顾二太太道：“我约了主持讲经，年轻人坐不住，不如去前头那片桃园走走？”
春还未至，桃树光秃秃的，能见的也只剩人了。
不过今天过来，为的就是见人，我点头依言照做，带了阿秀往顾二太太指的方向走，一起跟来的除了阿秀还有顾二太太身边的江嬷嬷，大概是怕我认错人。
山间比之闹城更冷上几分，但今儿天好，明媚的阳光普照大地，也照出了桃树上的新打出的几个小嫩芽。
阿秀打了纸伞：“姑娘，好不容易养白，可不能再给晒黑了。”
“不至于不至于，前头下了那么久的雪，难得有这好天，打伞才是浪费了。”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不知多舒服呢。
转过两道弯，前头现出一个孤亭。
江嬷嬷笑道：“王姑娘，走了这许久想是累了，不如到前头去歇歇脚。”
亭子里有个年轻后生正在沏茶，想来就是李元宁了。
啧，这相看的方式着实婉约。我点点头跟着江嬷嬷走进亭子，然后在李元宁的另一边坐下了。唔，我爹的眼光难得没出纰漏，小伙子长得清俊斯文，浑身都是书卷气。
别说，放在以前还真是我喜欢的类型。
呸，什么以前，现在这也是我喜欢的类型。我挑挑眉，率真对他扬了个笑脸。
李元宁大概没见过我这般的姑娘，一时间竟有些愣神，脸颊渐渐染上两朵红晕，回了我一个格外羞涩的笑容。
不是吧，这么纯情的吗？
衬得我跟个登徒浪子似的。
江嬷嬷“哎呀”一声：“姑娘，奴婢刚刚走得匆忙，忘记给您拿披风了。您且在此处等等，奴婢去去就回。”
说着就往外走，顺手还将阿秀也带了出去。
这是给我们俩腾空间说话。不过放任头回相看的人孤男寡女待着是不可能的，她们二人也不会真的返回去拿披风，而是隐在暗处，随时待命。
这回是李元宁先起身对我行礼：“在下李元宁，不知可否有幸请姑娘喝杯茶水。”
“那就多谢李公子了。”
“王姑娘请。”
茶汤清亮，但这茶对我来说只能算一般。没办法，贡茶喝多了，喝普通茶着实没什么意趣。不过我还是很给他面子的，来之前就知道他是贫寒学子了，翰林院又是出了名的清水衙门，能拿出这种茶属实算不得小气。
“李公子今儿是与顾二太太一块来的？”
“对，她是我师娘。”
我顿时大吃一惊：“你师傅是顾大学士？”
“承蒙师傅不弃，收了在下当关门弟子。”
“那您可真是有福气了，顾大学士爱惜羽毛轻易不肯收徒，据我所知，能称得上顾大学士弟子的，只有当今太子一人。”
能入顾大学士的法眼，这人八成也是个书呆子。
我有些坐不住，书呆子不可怕，可怕的是，书呆子的师傅是顾大学士啊。曾经被他老人家教导的画面涌上心头，我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李元宁问道：“姑娘可是冷着了？”
我摇摇头，不是冷着，是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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