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流年，言之无力

直至正午的时候，澳洲大陆的硝烟，总算是淡了不少。

就连天边的焰火，也彻底没了踪迹。

战斗结束了，持续战斗了几个小时的战士们可以休息了。

有的人还留有一丝力气，足以支撑着他走到残存的建筑物面前坐下。

而有的人已经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干脆直接坐到地上，或者直接躺了下去。

第七次大崩坏，就这样宣告结束了，人类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也终于获得了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也不知道这次多少战士，永远地沉眠在这片澳洲区域的大陆上了，再也回不到家里去了。

但至少，那些战士们生前最重要的家人们，确实不用担心受到崩坏的威胁了。

战士们互相调侃着死去的战友无能，连活下来都没有做到。

只是调侃着调侃着，不知道多少战士就笑不出来了，更有不少年轻的战士，甚至悄悄地哭泣了。

这场战役，人类付出了太过惨重的代价，也让全世界的人们看到了，崩坏到底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因为崩坏，无数踏上了这片土地的战士，都再也无法离开了。

有的人运气好点，还能够留个全尸，而有的人甚至连死去的时候，姿态看起来都是无比的狰狞。

更有甚者，早已经找不到他们存在的痕迹了。

唯有他们残留的铭牌或者信物，还能够证明他们曾存活于这个世界上过。

也是这些带有了纪念意义的物品，亲眼目睹了无数个家庭的支离破碎。

因为情感的存在，人们在面临这场足以毁灭文明的灾难时，都表现得团结一心、无比坚定。

可是，因为情感这种东西，所以人们在面临重要之人逝去的时候，才会表现得无比脆弱而又无比软弱。

这恰恰不是这些人的心灵脆弱不堪，相反，这只是他们舍不得自己的那些友人离去。

因为这般的情感，所以我们在面临那些遗憾的事情时，总是会觉得心里好难受。

但正是因为这样的情感，人类，才能够在一次次的挫折和磨难之中，不断变强。

或许，接下来的崩坏会越来越强。

但是，人类也在不断地成长。

一切的定数，尚未可知。

......

悄然不知间，天际的那轮红日，已经落到了西边。

在阳光的映衬之下，跪在卑弥呼尸体旁的那个青年，以及守候在青年身旁的粉发少女，一直都未曾怎么动弹过。

夕阳西下，斜斜地倾洒过来的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伸到无比漫长。

也将这一刻的哀伤，以及对已逝之人的心痛和不舍，都再增添了几分夕阳下的萧瑟和无助。

眼看着太阳将要爬下西边废墟，跟着苏时修沉寂许久的爱莉希雅，终于打破了这一刻宁静的氛围。

“阿修，该可以了......”

苏时修摇摇头，并没有开口。

他不是很想走开，他想在这里，静静地再多待上一会儿，再看一看卑弥呼的面容。

他怕他万一离开的早了，从此之后将会再也想不起阿姐的样貌了。

他还不想，遗忘掉阿姐的笑声，遗忘掉卑弥呼阿姐曾经给他的人生中带来的一切。

第二次面临这样的事情，苏时修明显地看开了不少，纵使他的心再如何痛，他也不得不学会接受这个正式的离别。

即便这样的离别，太过匆忙而潦草了，但已经逝去且无可挽回的人，确确实实地无法回来了。

这就是现实，不同于电影结局的那般美好，现实的一切总是那样的残酷。

正因为这场离别太过匆忙而突然，所以那个其实还并没有怎么长大的青年，才会如此的不舍。

因为他还远远没有准备好，去面对她的离开。

“阿修，人死不能复生。何况......人类对于律者的态度，向来都是不死不休。”

然而，苏时修这一次，总算是站起身来了。

他的目光，莫名平静了不少。

平静到，就连爱莉希雅也看不出他的心情了。

能从悲痛中走出来是好事，可是苏时修......他真的会像是一个那么快走出这种事情的人吗？

“爱莉姐，如果在那场战斗的最后，我和凯文亲手消灭掉的那个人，是炎之律者的话，那么我或许还会问心无愧。”

叹了口气，苏时修的目光里，总算是有了几丝人类的情绪。

“因为我知道，阿姐一定会希望我这么做，她也不希望这个同样被她热爱着的世界，被成为律者的她亲手毁掉。”

可随后，他的情绪，突然就激动了起来：

“可是爱莉姐，你知道吗？在我们最后歼灭律者的那一刻，我看到的，不是律者的疯狂和不甘，反而是卑弥呼阿姐的不舍、理解，以及她...从未流露出的温柔目光。”

看着苏时修那闪烁着泪光的双目，爱莉希雅心里一痛，连忙冲上前去搂住了苏时修。

她的拥抱很温暖，仿佛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也要让青年逐步冰冷的心感受到温暖的存在。

苏时修顿了顿，最终只是无力地抬起头，仰望着还有些许蔚蓝的天空，心里的痛突然更重了。

如果他亲手杀死的是律者，是人类的敌人，那么或许他会心安，也能够做到自我欺骗自己。

但是，最后一刻，她不是作为律者离去的，那时候的她是卑弥呼啊！

那样的负罪感和内心的煎熬，以及充斥了整颗心的内疚和悔恨......

“好啦阿修，但至少，你做到了卑弥呼的期待，不是吗？”

“可是，那时候，她是卑弥呼阿姐...”

“但你做了正确的事情，何况卑弥呼其实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不是吗？”

苏时修怔了怔，随后，内心那自我倔强的某个开关，像是突然被摁下了一般。

“好啦，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阿修，如果感到委屈的话，不用害怕出丑哦~”

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如同溃决之堤那般，瞬间夺眶而出。

感受着落在了肩头的泪水，是那样的温热，爱莉希雅笑得更轻柔了：

“至少这一刻，我在哦~！”

“我会永远回应阿修的，只要你愿意。”

一把搂住爱莉希雅，苏时修心里的那些痛苦、悲伤、悔恨、内疚和自责等等诸多的情感，终于全部爆发了出来。

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之后，不论那个人在别人面前有多么成熟而可靠，他都会在这一刻成为最无助的那个自己。

轻轻地拍着苏时修的后背，爱莉希雅的笑容明明很温柔，但是心里却是莫名都有点痛。

大概，是因为她一直以来，都很关心苏时修吧？

毕竟她就是那样的存在，一直以真心对待、爱戴着身旁的世人。

只是，她在心里头，还有着对于眼前青年的一句话，未曾说出来过：

【无论何时何地，爱莉希雅都会永远回应你的期待。】

【就像最初的你，能成为大家心中的光一样，我又怎可能心甘情愿地，看着你失去光明呢？】

【你的身边，还是有大家存在的呀！】

站在远处废墟之上的凯文，身边插着那柄冰霜大剑，站在这里好久了。

他看到了昔日的挚友因心中痛苦而饮酒的时候、看到了苏时修为她跪下的瞬间、看到了她静静地一直陪在他身边、看到他和她相拥在一起的时候、看到了青年肆意宣泄自己心里痛苦的过程。

握着那颗炎之律者的核心，凯文的心，何尝能好受呢？

只是对于他来说，现在的他来说，他已经逐步地明白了一些事情。

【有些时候，语言这种东西，也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看着手上的律者核心，那颗被他亲手从卑弥呼的尸体里掏出来的核心，凯文的心情一直都不是多么好受。

只是，他的话，现在开始少了许多。

因为亲自经历了一些东西，他终于正式成长起来了。

因为亲眼目睹了一些事情，他终于开始不苟言笑了。

因为亲身见证了一些故事，他终于选择冰封己心了。

原来，一直以来，救世都不是什么易事啊。

只是，身为人类和战士们公认的领袖，他必须得坚强。

纵使他的那颗心，已然镀满了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