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真实心动

宽敞的车厢里坐了三人，却安静地犹如无人，穿过热闹的街道，外面小贩的吆喝声，人群的流动声恍如被隔绝在外。

姜写意坐在主座上，垂眸看着手中的桂花糕，一言不发。

旁边坐着的吉祥如意知她低落，也不敢出声惊扰。

有些事只能当事人自己解决，旁人爱莫能助。

姜写意人虽然坐在马车上往太子府驶去，可思绪依旧停留在南街上。

她与陆行说完那句话后，陆行沉默了一瞬，便不责怪她的无情，只是说想继续做朋友。

姜写意和陆行已经不是幼年时候，他们有过婚约，差点成为夫妻，又怎么可能成为朋友？

她应该拒绝的。

可是……她没舍得。

陆行那一双钟天地灵之秀的眼，少年人才有的纯真炙热的眼神，那般望着她，眼底隐约闪着期待的细碎的光点，叫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姜写意轻轻地叹了口气，想道：还不如他们一直都是死对头的状态，她也不至于如此纠结。

回到太子府。

姜写意便将那包桂花糕大快朵颐，加上之前还吃了一串糖葫芦，在云香楼吃了别的，胃里塞得是满满当当。

到了晚膳时间，自然是一口也吃不下，便吩咐厨房不必备下晚饭。

姜写意喝过吉祥泡得糖水山楂，侧倚在软塌上消食。

冬日天黑得早，忽而天色骤变，狂风卷席，冷意袭来，如意嘟囔地说道：“看样子，明日又要下雪了。”

如意看着小丫鬟们关紧了门窗，又命人在房间的炭盆又添了几块红罗炭。

姜写意虽怕冷，却又喜欢雪天，喜欢裹着厚厚的毯子坐在廊檐下，捧着一杯热茶看雪景。

这会一时来了兴致，去了西侧的小书房，令人研了墨，提笔练字。

姜写意若是做一件事，便是专心致志，她这会子全部的注意力全在笔锋的变化，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

直到那人站在她的身后，清冷的雪香萦绕在她的鼻尖，微凉的气息侵入她的周围，她握笔的手微顿，原本应该一气呵成的撇捺有了顿笔。

姜写意眉头一皱，却不停笔，继续写着。

姜写意身后那人却是不满，见姜写意不理他，双臂搂着姜写意的纤腰，下巴搭在姜写意的肩上，存在感十足。

这下姜写意感受到肩头一沉，压得她写不了字，终是停下了笔。

顾瑾衍一手搂着姜写意的腰，一面瞧着姜写意的字，“天道远，人道迩，非所及也”。

“怎么写了这句话？”

“突然想起来，就写了。”

姜写意回身问道：“你不是说今晚有事要歇在东宫吗？怎么又回来了？”

“确是还有事务未处理完，本要留在东宫批完，因明日有大风雪，陛下便取消了明日早朝，我便带着折子回来处理。”

顾瑾衍眉目含笑，蓦地倾身朝下，那俊美的面庞离姜写意越来越近。

两人额头相抵，顾瑾衍温润嗓音，轻声说道：“东宫只有我一个人，太冷了些，你身上暖和，暖暖我。”

那双多情的桃花眸望过来的时候宛如男狐狸精，勾人魂魄。姜写意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心中暗骂了一声，妖精。

姜写意虽然心有诧异，但没推开顾瑾衍，两人唇齿相交，他轻轻地允吸着温热的唇，柔柔地啃噬着，舌尖在探索着。

顾瑾衍吻完，气也不喘的说道：“你们下午出去偷吃点心了？”

姜写意迷离的秋眸似是不解顾瑾衍之意，歪着头，想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糟糕！

但姜写意更加在意的是顾瑾衍竟然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她小脸一红，指责着说道：“顾瑾衍你卑鄙无耻，竟然用美男计！”

“那你没偷吃吗？”，顾瑾衍低着头，与姜写意平视道。

理不直气不壮。

姜写意略带心虚地想撇开视线，却被顾瑾衍将脸掰了回来，面对着他，姜写意只好苍白地辩解道：“只是吃了一点桂花糕而已……”

顾瑾衍对门外绥安说道：“去查，谁跟着太子妃出去的，纵容太子妃胡闹。对我的话视若无睹，罚她们两个月的工钱，若下次再让我捉到，就罚三个月的。”

姜写意捉着顾瑾衍的袖子，小声央告到：“你别这样嘛，要罚就罚我好了……”

她有些愧疚，没想到顾瑾衍味觉这么灵敏，等等……不对劲。

姜写意突然反应过来，反问道：“我之前还漱了口，喝了茶。你不可能尝出什么味道。”

顾瑾衍并未否认，说道：“你未传晚膳，便是吃了其他东西，我只是想诈一诈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露馅了。”

姜写意意识到自己被顾瑾衍耍了，恼羞成怒地推开顾瑾衍，头也不回地往卧房走去，边走边放狠话：“今晚你就睡书房吧！”

姜写意的衣衫随着动作轻翻，蓦地一沉，低头看去，原来是顾瑾衍用指尖拽住那一片衣角。

姜写意没好气地说道：“干嘛？”

顾瑾衍笑着说道：“茵茵这么聪慧，却还是中了美男计。所以不可以看在我这张脸的份上，就不要生我的气了。”

姜写意知道这是顾瑾衍挪揄她只看脸，她恼得一把扯出自己那半片衣角。

“蹬蹬蹬”地走到顾瑾衍跟前，踮着脚，搂着顾瑾衍的肩膀，狠狠咬了一口顾瑾衍的面颊，留下湿漉漉的一个牙印。

到了熄灯入睡的时候。

顾瑾衍从背后抱着姜写意说道：“再过一个月就是新年了。”，宽大的手掌覆在姜写意的小手上面，说道：“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姜写意十指穿过顾瑾衍的指缝，与他十指交握，说道；“快睡吧，往后还有好几个岁岁年年。”，说完后，又小声加了一句，“每年我都陪你过。”

两个月后。

元宵佳节，天气比之深冬暖了不少，屋檐上，砖瓦地面上，只覆着薄薄一层即将消融的残雪。

这一天，盛京城最繁荣灯市口挤满了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没有那个不爱出来看这个热闹，停满了宝马雕车，乘车而来的或是风流雅士或名门闺秀。

十里花灯，繁光远缀凉夜。

姜写意挽着顾瑾衍的臂膀，在熙攘的人群中漫步穿行。路边有几个小腿高的孩子正蹦蹦跳跳地点着烟花。

那璀璨的火星经晚风一吹，如雨一般散落到周围，顾瑾衍不着痕迹地将姜写意拉到另一侧，避着这些。

街道上方吊着各色彩灯，样式奇巧，名目繁多，黑夜作为幕布，彩灯作为点缀宛如绚丽的晚霞。

在一处路口，灯火通明，人围着城墙一般，仔细瞧去，大多都是些年轻人，都是男女搭伴。

姜写意也拉着顾瑾衍，从人墙中挤了过去，一座木架上挂满了灯笼，灯笼上写满着谜语，原来这一处是猜灯谜的。

询问了路人，知晓了游戏规则：若是能一连猜对了十个，头家有小奖品。

那灯谜晦涩难懂，现下还未有人能一连答对十题。

其中有一位男子停在第八道灯谜，挠着头，不好意思地朝身旁的女子说道：“是我太过愚笨了。”

身旁的女子温声安慰着，一副琴瑟调和的恩爱模样。

姜写意望着那两人，若有所思。对顾瑾衍说道：“夫君，我也想要。”

顾瑾衍看着她那双似小鹿一般的杏眸，盈盈秋水，灿若春华。望着自己的时候，心都跟着软了。

许是姜写意前半生太过安顺，导致她别无所求，惟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想要寻常夫妻伉俪情深，白头到老那样的感情。

两人停在此处，开始猜起了灯谜。

如意在这时拉着吉祥和绥安出了人群，说道：“这里的花灯已经够多的了，就别留在这碍眼了。”

几人便去了另一边自行玩耍。

灯谜：

朝罢谁携两袖烟，琴边衾里总无缘。晓筹不用鸡人报，五夜无烦侍女添。焦首朝朝还暮暮，煎心日日复年年。光阴荏苒须当惜，风雨阴晴任变迁【1】。

前面几个顾瑾衍自己便一口气答了出来，剩了最后一个，姜写意见顾瑾衍如此轻松，便想自己作答。

可看着谜语，迟迟想不出是何物，为什么她偏偏抽到了最难的这道？若是这道答错，便是前功尽弃。

姜写意问道：“是什么？”

顾瑾衍笑而不语。

姜写意拉着顾瑾衍的袖子，轻轻摇摆着，撒娇道：“你就告诉我嘛。”

顾瑾衍极轻极低地笑了声，弯下身子，附耳说道。

姜写意细细琢磨了一下，眼睛一亮，对啊！她怎么就没想到。

“是更香。”

那摊主夸道：“夫人真是冰雪聪明。”

姜写意得意地领了奖品——是一根梅花簪子。

花饰是用绢花做的，做工粗糙，但姜写意并不在意，因为这是顾瑾衍赢给她的。

众人见这两人，一位隽秀清逸，一位仙姿玉色，不由地夸赞道：“两位郎才女貌，真是天作之合。”

待出了这一块，姜写意四周环视了一圈，不见如意等人，便知她们跑出去自己玩了，姜写意笑了笑说道：“他们定是偷懒去了，不管他们了，我们转我们的。”

随着人潮，不知不觉间就来到枕玉桥，桥下的湖面漂浮着各色河灯，载着放灯者的祈愿，宛若星河。

姜写意驻足观看了一会，回身忽然不见了顾瑾衍，沿着桥阶一处一处地寻着，慌乱地寻找着，怎么都不见人。

下了石桥，恍惚间似有人唤她，那声音并不大，很快淹没在人声鼎沸里。

她转身望去——

华灯初上，满街灯光灿烂，街上看灯的人熙熙攘攘，一拨接一拨地路过，桥栏两侧挂着的彩灯，风一吹，齐齐摇晃着，像是花园中的花灿烂地盛开着。

在彩灯的光彩中，顾瑾衍就站在她的前方，手中多了一个兔子灯笼，握着灯柄，一步步向她走来。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2】。

姜写意提着裙摆，小跑到顾瑾衍面前，嗔怪道：“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就跑了？”

顾瑾衍说道：“我瞧着桥下有买花灯的，便觉得这个适合你。”

姜写意虽然一边抱怨着小孩子才喜欢兔子灯，可还是接了过去。揪着上面的兔子耳朵，不高兴地说道：“你知不知道我刚才找不到你，我有多着急。”

顾瑾衍自然知道她有多着急。在这正月里，大家还穿着袄子，姜写意的额头却出了一层细汗，眼眶也微微泛着红。

顾瑾衍拿着手帕替她擦拭去薄汗，柔声说道：“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