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听说你现在是跟NADO一伙的了。”萝伊后背靠在门上说。

“你看哪有徽章？”黑拳敞开怀抱。“我当过几天隔壁城市的NADO，是，但我们现在已经分道扬镳了。”

“看来是常事。”

黑拳低下头。“嘿，如果你想打架，我们可以打架。你现在够岁数了。”

虽然并非本意，但她露出了浅笑。

“或许吧。能等我回来再打吗？”萝伊问道，“我去去就回。”

“去哪？”

萝伊回头望向门口，然后望向黑拳。她沉默了片刻，在考虑面前的男人是否值得信任。我扫过她一眼，看到领子上的一枚别针，很简易，只不过是一块废铁上蚀刻的花纹。

蜘蛛的花纹。

哦O(n_n)O哈哈~

“你听过‘声音’吗？”

黑拳和萝伊一起离开，穿过七倒八歪的街坊邻居，前去集会的地方。我听她讲自己的生活，我重新了解这个长大成人的新萝伊。腼腆依然还在，那么多个夜晚的阅读也依然让她头脑聪慧，但现在的她不一样了。她心中多了份笃定，双眼中闪烁着坚决。

一路上，黑拳有一句没一句地一直提问，对自己来此的目的避重就轻。不过说话说得太多，让他咳得险些翻倒在地。

“怎么？”萝伊大笑道，“在灰霾外面呆得太久了？”

“我肋骨上挨了一管子。黑拳我咧着嘴，一只手捂住侧身。“你的朋友们送的见面礼，我刚一走进地沟就碰上了。”

她的微笑黯淡了。“我们都想要同样的东西。停止压迫。从走狗和另一个城市家族手里解放出来，还有干净的空气和水。但大家对如何实现有自己的看法都有自己的认知。

多数人是在帮派生活中长大的，所以他们比较冲动。这里有好人，他们只想让我们的未来变得更好。”

“他们显然更喜欢接纳我刚刚见过的那一种。”黑拳说。

萝伊点点头。“我领你去眼见为实。”

二人距离越近，看到的人就越多。形形色色、男女老少，几周前还分外眼红的敌对帮派，现在都并肩一起走。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蜘蛛，在补丁上或者纹身上或者像萝伊的别针上。他们纷纷涌进一座旧工厂，这里只剩下三面墙，没有天棚，所有人都耐心地排队等候入场。

二人来到门口，两个壮汉在把守。他们有武器，一个人安装了锃亮的金属爪增强体，不过他们能叫出每个人的名字，亲切地欢迎每个来访的人入场。

“萝伊，我的姐妹，欢迎。”其中一个人说，虽然他的块头很大，但声音却低调柔和。然后他看了看黑拳，“这个人，不行。”

“让他进去，”萝伊对他们说，“是我带他来的。”

“他已经黑了！”另一个人说着，轻蔑地抬起下巴，“不值得信任。”

他们拒绝黑拳的理由居然是我在另一个城市晒黑的皮肤，而不是我加入过NADO。这些人肯定是新来的。

“她是来听‘声音’的。我为她担保，陶格。”萝伊瞪着看门人的双眼，寸步不让。“别挡路。”

两个人私下嘀咕了些什么，然后转过身来对黑拳说，“‘声音’是说给所有人听的，所以也欢迎你。但我们会看着你的。”

黑拳走进去的同时，他能感到他们的目光，这种紧张气氛让他不得不观察房间寻找退路，以防万一情况失控。

这个地方简直烂透了，到处都是破洞，四处散落着石雕的残骸。如果情况紧急，黑拳保证自己能出去。问题是萝伊是会和她一起逃，还是会和他们一起追。

没有开场也没有仪式。没有音乐也没有烛光，没有在人群中传递的募捐盘。只有一大群人，围在一个碎石堆成的土堆旁，上面坐着一个人，正在冷静地等待。

“是他吗？”我悄悄问萝伊。“他就是‘声音’？”

她点了点头。我望向他，这个征服了地沟的人，我想不通。

他很年轻，可能只比萝伊大一点，可以说还是个孩子。虽然瘦弱又憔悴，但他却有一双帮派成员的眼睛，那是见过恐怖景象的眼睛。不过里面也有一股奇特的温暖，就像是有秘密要分享，专门和你分享。最后几个人进来了，于是“声音”开始讲话了。

“我看到了许多新面孔。”他的声音很轻柔，甚至让人听不见，但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欢迎所有人。我们每个人都随着自己的路走到这个地方，无数条路在这里汇聚成一条。请放心，从今往后你不再孤单。”

黑拳扫视人群。所有人都在全神贯注地听他说的每一个字。他好奇多少人从没听过类似的话。那些被拒绝、被虐待、被遗忘的人，第一次被当人看待。

“我们全都带着伤疤，”声音继续讲，“生活、试炼和苦难留下的痕迹，我们只能接受。这个世界用尽了招数把我们击垮，让我们甘心留在这里，还要感激我们微薄的所有。这样的现实已经存在了太久，是时候该变一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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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喃的赞同声传遍人群。即使没当过警卫你也能感觉到紧张气氛正在积累。这个声音正在揭伤疤，让人想起伤痛。他并没有说谎——这些人承担了太多的痛苦，但黑拳能看出他的伎俩，真相只是个幌子。

“他们的铁靴还要在我们喉咙上踩多久？”他的声音开始提高，锋芒初露。“噬鬼走狗们。他们拿我们的家园敛财谋利，而我们又得到了什么？我们得到的是有毒的空气、有毒的水。疾病、痛苦、死亡——这就是我们的下场吗？”

“不！”人群已经愤怒了，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我瞥了一眼身边的萝伊，她脸上也和其他人一样满是怒火。或许黑拳只是不服管教，但他真觉得这场表演应该搬到戏院里。

“要我说，到此为止了。”那个声音怒吼道，“我们为倒下的兄弟姐妹们流的泪到此为止，我们眼看着孩子们荒废的生命到此为止。畜生们将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但还不止于此，我们将让那些真正有罪的人受到正义的审判。”

重点来了。

声音向天上伸出一根控诉的手指。“在我们隔壁那座高高在上的城里，那群腐败的商人。阳光照耀的地方让他们盲目，看不到他们在这里犯下的罪行。他们伤害了你，伤害了你爱的人。他们躲在盲目的光明里，因为他们觉得光明能保护他们。但他们错了，因为他来了。”

惊讶的低语填满了会场，就好像他刚刚说的是一位神明。萝伊从眼前擦掉一滴泪。他们全情投入，但整件事感觉太诡异了，这个声音讲的每一个字黑拳都不相信。

“他说的是谁？”黑拳问道，但萝伊朝他努努嘴，继续听他讲。

“我是他的声音，我们都是他的孩子。我见过他的脸。我听过他说的话，还通过了他的生存考验。他把双手递给我，他选择了我，为他寻找追随者，准备迎接他的回归。那一天很快就要来临，我的兄弟姐妹们。来的不是复仇，而是正义。”

“可是谁愿意为之付出血的代价？”

周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黑拳，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你干什么？”萝伊嘶声说着，拽着黑拳的手。

黑拳，你根本不会当间谍。这下好了，没法回头了。

“我以前就听过这种话，”黑拳又开始捏拳头，的话同时说给声音和人群。“花言巧语，专门蒙骗那些含恨蒙冤、一无所有的人。他们以正义为名煽动别人，他们只想看到自己的提线木偶跳舞，因为他们想当神。”

声音听黑拳说完，耐心的表情没有任何改变。“我以前没见过你，先生。你是新加入我们的——没人会责怪你看不穿。”

“我看穿了。”黑拳对他怒目而视。“我看到的是一个想要见血的违法教团。我看到的是一个许诺自由与繁荣的骗子。我看到的是一个派混混把手每个入口的懦夫。”

“这些都是我们赢取自由的必经之路，”他淡然地答道。他上下打量黑拳一番。“如果我的兄弟们袭击了你，那我向你道歉。你必须理解，一条狗被踢了太多次最后也会咬人。我们等待了太久，但现在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他从瓦砾土堆上走下来，张开双臂慢慢接近。

“我在你身上看到许多痛苦，我在你眼中看到深深埋藏的伤痛。我看到一个地沟的孩子偏离了自己真正的家。安逸富贵的腐化痕迹遍及你全身。你认为力量在于帮助我们的压迫者去改变，但他们永远都不会改变。你有力量，你的力量应该帮助解放这些人。”

他真的很会说话。黑拳意识到他已经握紧了拳头，长舒一口气松开了手。虽然在他头上开个坑会很好玩，但随后黑拳感觉自己挺不过五秒。

除非他有一个重立体在旁边。

“我有什么痛苦都是我自己的。”黑拳一拳捶在自己胸口。“我背负着我自己的选择。我不会把这些负担推给别人。我不会让别人顶罪，而且我也不觉得自己受到了屈辱就有正当理由报复到别人头上。”

声音低下头，轻轻笑了两声，然后又对上他的目光。“他会喜欢你的。不过，如果这不是你要走的路，那就请离开吧，你不会受到伤害。但如果你敢再回来，我就无法做任何保证。”

黑拳向下瞄了一眼萝伊，发现每一张面孔都在瞪他。“我会走的，你们都应该走。不会有神明降临，不会有伟大的存在来拯救你们。我看到的只是一个普通人，寻找迷失的人替他做事。”

又是那个柔软的微笑，几乎有点悲伤，不带一丝恶意。“不，我的孩子。他是真真切切的。而且很快，你就不需要听我空口无凭地讲他了。”

他说的没错，黑拳离开的时候没一个人碰我。也没有语言的威胁。他没有听到任何尖锐的话语，直到他离开那个地方，萝伊追上了他。

她挡在黑拳前面。“你以为自己是谁？”

“我——”

“你离开了，”萝伊厉声说，“几年过去，你突然回来，然后觉得自己能替我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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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不下去了。你不会告诉我他说的你全信吧？”

“相信他很难吗？相信这世界上有人在乎地沟里发生的事？”

黑拳深吸一口气。“我一听就知道他是在煽动你们，萝伊。他们动动嘴皮子，几句话就把人绕进去，但到最后手上沾血的永远都不是他们。他正在利用你们所有人。”

“他在帮我们。”她怨恨地摇摇头。“你都不记得这下面是什么样子了吗？你出去了，但我们其余的人可就没那么幸运了。我们在这里走投无路、孤苦伶仃，一切都不会变。他将解放我们！”

“怎么解放？”黑拳正在用尽一切努力让自己听上去不像高高在上的说教者。“到最后你们能活下来多少人？你知道他的确切计划吗？如果你知道什么事，萝伊，求你，一定要告诉我。”

她的眼神变了。“为什么？你知道以后要告诉谁？你到底为什么来？”

“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黑拳举起双手，不想让怀疑把谈话弄僵。“我想知道即将发生什么，这样我才能避免让两座城市分崩离析。”

萝伊大笑起来，但有一半是在哭泣。“你晒了太多太阳。你这么多年来一直活在上面，你说你在乎，可你又为我们做过什么？”

“萝伊。”

“说出一件来，”她咄咄逼人，“说出一件你为这些人做过的事，哪怕是为我一个人。还是说你全都是为了把我们关在这里？”

“没那么简单。”

“为什么？”

这是个简单的问题，但它就像一把刀捅进黑拳的肚子里。这是一个孩子的问题，只有孩子会想去弄清为什么这个世界不合理。

“算了吧。回上面去吧。你不属于这里。他要来了，黑拳，你会亲眼看到的。你们上面人全都会看到的。”

“谁？”黑拳扶住她的肩膀。“萝伊，他是谁？”

她的表情冷漠。“所有人都知道声音说的是谁。只有你不知道。他是神。”

“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