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二章

这难道是上苍对无能的我给予的惩罚吗？如果是的话，那怎么做才能从噩梦中解脱呢？梦的终点又在哪儿呢。我在黑暗中漫无目的的前行，视线目及之处空无一物，或许根本没有终点吧。

我耸了耸肩，自嘲的笑笑，索性呆在原地躺了下来。梦这种东西啊，你越想醒，越是醒不过来，不如暂时当个咸鱼心安理得的躺平算了。

此时，爱和未来从黑暗中隐现，一左一右站在我的两侧。

梦里的她们让我倍感害怕，以至于偶尔会把梦里的她们代入到现实，恍惚间总让我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她们。

“废物，只会逃跑的废物。”“都是你的错，如果没有你……”

不是吧，今天还会追着人跑的吗？用阴魂不散形容是不是很贴切啊？怎么跟个鬼片一样，拍成电影会不会票房大卖啊？

我被自己莫名的想法整乐了，干脆破罐子破摔，阴阳怪气的嘲讽着她们：“那还不趁现在报复我？报复到你们解气为止啊~”

她们向我伸出手，撕扯着，咬噬着我的身体，出乎意料的是我竟然感觉到了疼痛。

刚开始我既没有哭，也没有闹，倒是平静地接受了她们的愤怒。但在某瞬又突然理智断弦情绪失控，眼泪不停地从眼角滑落，喃喃地说着：“对不起”。

我真的……能改变未来拯救你们吗？我有资格获得救赎吗？

我陷入了无止境的自我否定。

[——]

[不是……说……]

[醒……白……]

又过了多久呢？黑暗中的传来什么声音，似近似远。

这声音是谁的呢？

我记得，印象里是一个笑起来像太阳一样的人……

我最喜欢他笑起来的样子了。

“千冬，救救我。”

我朝着黑暗伸出手，发出孱弱的呼救。

他是否可以听到？

有一丝微弱的光若隐若现的从天而落，就像是给了冰封的大地带来生机一样。我伸出的手竟然能感受到它的温度，真是不可思议。我渴望并贪婪的希望它驱散我的阴霾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应该堕落在这无尽的黑暗。这样的我真像那夜里找着火光的蛾子，终将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光芒越来越亮，姐姐们的身影叫嚣着、挣扎着，伴随她们虚化消失，我的意识渐渐清醒。同时，我也听清了那句话。

[不是你的错，别说对不起。]

我一直希望，能有人对我说：不是你的错。

哪怕是撒谎也好。

一次就好。

在我的内心深处，好像有一部分被什么涌现的东西占据了。

暖暖的，并不讨厌。

“醒醒，白！”

“哇？！”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松野千冬本来帅气的脸现在在我眼里是马赛克放大版的。我被他的贴脸杀吓了一跳，再加上还没从噩梦缓过劲，下意识直接给了他一拳。

当然，拳头出去的一刹那我就后悔了，不单是因为他叫醒我，而我对他动手的这个理由在。还有一个理由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是躺在床上的？我记得本来是打算回家的啊？好，先不管这个，可松野千冬为什么还牵着我的手的？这就导致了他摔在地上的时候我也从床上摔了下去并且摔在他身上。

“咕噜……”我咽了一口口水。

什么叫神仙颜值啊？

松野千冬看样子是刚洗完澡，身上的潮气还没有退去。白里透红的脸蛋，好像捏一把都能出水。碧绿色的眼睛吃痛紧闭着，再搭配上尖尖的小虎牙……

绝了，真的绝了，这画面，太秀色可餐了。

不好的情绪一下子烟消云散，而且我的心跳跳的好快，并且明显感觉到脸部迅速升温！

“疼疼疼！……”松野千冬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无辜捂着脸，这画面让我差点忍不住想逗逗他。

瞬间，有个大胆的想法在我脑海中浮现。但是下一秒这个想法就被我掐死了！

我焯，我我我我……冷静！冷静！！冷静啊啊啊啊！！！我不对劲啊！！

平时对着松野千冬完全不会有这种想法！今天这是怎么了啊啊啊啊！要是真的控制不住对他做了什么给他留下童年阴影那我是真的会自责一辈子的啊！！！！我有罪，我有大罪啊啊啊！我无地自容！！！

……我发誓，这回压在他身上真的是意外，真的没有饿狼扑食到想对弟弟级的出手，真的，我是个正经人。

虽然……的确怪自己动手导致了出乎意料的结果，但是是个正常人都会被吓到的……吧？不，正常人应该会确认情况好再行动，所以我不是正常人，是外星人，还是个正经的外星人！

哦，什么奇怪的结论？脑子你怎么了？怎么又开始抬杠了。不要找奇奇怪怪的理由说服自己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重要的事情需要说三遍！我赶忙扶他坐起来揉搓他的脸，缓和他的疼痛。

揉着揉着吧，然后我的脑子又开始放飞自我了。

唔……谁让松野千冬的脸真的很软，捏起来的触感像pekej的爪爪肉垫一样的，趁机多捏两下……应该不过分吧？

“……哩在干森么啊？”松野千冬有被我的行为无语到，鼓起嘴嘟囔着。

他这个表情，真的好可爱好软啊……好想欺负他，看他泪眼娑婆地求我说不要不要住手啊。

想想就刺激，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

我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绅士冲动又要涌上来了，这分明是在诱导犯罪啊！

冷静，冷静，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他是个孩子，是祖国未来的花朵，是社会的栋梁。我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思想！

我松开了手，克制自己的情绪，陷入了反思。

松野千冬揉了揉被捏红的面颊，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个大福递到我面前：“吃吗？是巧克力味的！”

听到巧克力三个字，我一整个就来精神了。什么自省反思统统暂时丢到脑后，毕竟这世界上没有人能拒绝的了巧克力吧！反正我拒绝不了。

“吃！”

我道谢后接过，发出“哼哼”的声音吃起来，入口即化的糯米皮搭配上夹心黑巧，简直是完美的化身！

“心情好点了？”

“哎？”

什么心情好点？呃，难道是我做噩梦，露出了什么奇怪的表情被他看到了？

理解了松野千冬表达的意思后，我点点头，希望他不会往心里去，本质上我还是不喜欢给人添麻烦的。

松野千冬这孩子好像特别能感知别人的情绪并且会把自己代入进去，感知力和共情力都很在线且道德感很强。这点从他之前接我去游戏厅以及魁战，他能感觉到我在害怕可以看出。喔，还有时常周转在我和场地圭介之间，多亏他，让我和场地圭介形成了一个奇妙的平衡点。

某种程度上，这种性格的人更加危险。

“你还真是喜欢巧克力呀~”

“千冬，为什么，知道？”

松野千冬打趣道。我咽下一口大福，看向他，眨了眨眼表示好奇，毕竟从来没有提过。

“因为和你去小卖部，或者甜品店，你多数都会买巧克力味的。饮料的话，虽然经常看到喝无糖无奶的咖啡，但更多的是可可。汽水的话你只对新品感兴趣，喝过一次后多数情况还会继续选择这两样！”松野千冬观察着我的表情，托腮着脸笑着：“总感觉一不留神你就会吃很多，而且吃巧克力的时候你会不自觉的笑哦。”

说的很对。

咖啡是搭配特别甜的东西或者提神。

别的口味吧……在心情好，或者有新品推出时我会去尝试，但是新品吧……总是难以言喻。吃过知道味道也就那样了，除非真的深入我心让我觉得特别好吃。

心情不好以及不知道吃什么时我会选择巧克力相关的。虽然这么说，多数想吃就吃要什么理由啊，嘴馋不行吗？我还喜欢在没人的地方一个人一边发呆一边吃那种一整块巧克力，真的超惬意的。

我以为松野千冬的注意点都在场地圭介身上，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这些。

假设从复仇的角度来看的话，松野千冬的危险程度于我而言要比场地圭介高许多。没准只是你在不经意间的一个行为动作，他看到后就能猜透后续的所有计划。

一定得找个时机和他们彻底断了。但是在这之前……稍微贪心一点也可以吧？

我想多和松野千冬相处一些时间。

“抱歉。”

松野千冬垂眸，满脸自责。他突然冒出的一句道歉，打断我思绪的同时又整的我摸不着头脑。

他有做什么需要道歉的事情吗？

“我只懂了拉钩的意思，要是我能反应过来你写字的含义就好了，你也不会受重伤。”

好吧，原来是这个原因。

说真的，能懂一半很厉害了。尽管过程惨烈，只要最后结局不错就行了嘛！

我胡乱地揉了揉他的头，故意把他的头发弄乱，以此表示没关系，别往心里去。他头发的触感毛茸茸的，像小猫一样。

“哇！不要弄乱我的发型，这可是场地哥设计的！”松野千冬倒是紧张，迅速后缩开始打理起来。

我边打量着他，边笑着打哈糊弄过去。

真是三句话里两句离不开场地圭介，人家说东他就不往西走，让憋气都能把气憋的背过去。我要有这样铁了心追随我的小弟就好了。

但是转念脑补了下，一个顶着飞机头的热血少年整日跟在你后面，左边喊完大姐大后又跑到右边喊大姐大，还天天被揍得鼻青脸肿……

算了算了，还是算了。这种美事让场地圭介自己享受吧，突然觉得某种程度上场地也蛮不容易的。哎，不对，人与人的思想不一样，没准人家乐在其中呢。

说来，场地圭介救下了，未来的松野千冬不用再独自背负遗志，孤军奋斗十年了吧？姐姐们会活着吗？

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趁现在是暑假，找个时间回到原来的时间段吧。

嘶……我得研究一下，失去意识的方法。总不能拿头撞大墙吧？或者从屋顶跳下去……呃但是万一摔到头我会不会成植物人啊？

“又在发呆？白真是奇怪的人。”松野千冬见我安静的陷入思考，挥手在我面前晃悠，待我做出反应后，转口问：“你为什么会发现周围有敌人？简直就像提前知道一样。”

“呃，我，这……”

也不算完全知道所有的事，我知道场地圭介会遭遇不测，不过发现敌人则是靠别的因素。

我的双手在空中比划，试图找到能让他明白的解释方式。但这个真的不是一句两句，一步两步就能表达清楚的。我该怎么告诉他是因为直觉、有听到金属摩擦的声音还有被盯着看的视线啊？比划几下后我放弃了，嘟着嘴生闷气，有点不想理他。

少年，你确定没在刁难人吧？

松野千冬意识到了我的表达能力不是一点两点的差，有点尴尬四处张望，好像在找寻什么东西。然后他把视线停留在书架上几秒，像是想到什么，便从旁边的桌上拿来了本子和笔。

“那个……不介意的话用这个？”

我接过本子和笔。

回想起来，时间过得好快啊，开学第一天和他沟通交流也是用这样的方式。那天我们两人的自我介绍还被传了好久呢。

[直觉、声音、视线。]

我翻开本子，这么写着答案，然后不知道为啥，松野千冬一脸惆怅的自闭了。

好吧，展开说说？

[我的直觉很准，时常能预感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那天走在台阶上我听到了有金属摩擦的声音。还有父亲告诉过我，敌意这种东西是可以感受出来的。]

“敌意可以感受出来？”松野千冬反复念叨我的答案，还是有些疑惑。

我想到松野千冬是打起架只会注意眼前敌人的人，有些难以理解也正常，干脆配合实践方式告诉他好了。

于是我转身背对松野千冬。

[比如说，你现在盯着我后背某个地方一直看。]

感受到身后他的视线后，我写下答案。

[你盯着的地方是右边的肩膀。]

“啊！好厉害！我明白了！是意念对吧！”松野千冬激动的双眼放光，好像学到了一样很厉害的特异功能。

我点点头。八九不离十，差不多意思就行。以前因为练习这个没少被父亲摔倒地上，然后突然某天我就悟出来的，所以具体让我说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感觉方面的事儿。

“那个……”松野千冬一下子又欲言又止，视线飘来飘去的，我虽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催他。

他纠结一会后还是决定说出来：“凉子阿姨只是想关心你，有些心直口快。但其实没有恶意，希望你能别放在心上。”

尬住，真的尬住。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我。

你不提，我真的没想起来。

我呆了几秒后写下回话：[呃，其实我父母都在中国，只是我说出来的和想表达的意思不一样。]

“所以不是……”松野千冬似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白的父亲是怎么样的人呢？因为你真的好强，在受伤的情况下还能制住场地哥的拳头。”

又连忙转口:“啊，抱歉，不想说可以不用说的！”

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再加上松野千冬告诉过我很多东西，我也得视情况透露一些。

这是所谓的……情报交换？

[父亲以前是军人，他总说因为年少的梦想才去当武打演员，但我总觉得有别的理由。他看起来吊儿郎当，特别乐观，实际上很细腻。以前腾空翻摔断腿还做鬼脸惹我笑哦。妈妈没多少记忆，离婚了。幸子阿姨是个会很多乐器，温柔小巧的人，让人特别有保护欲！]

算起来也有好长的年头没见到他们了，这些年来记得最清晰的就是未来和爱，都快忘记父母的长相了。

父亲似乎也是个孤独的人，总觉得，他和场地性格上挺像的。

“哎？是武打演员吗！怪不得白打架姿势那么帅气！你还会弹乐器吗！？”

“会。吉他，小提琴，钢琴，琵琶，古筝……”

“好厉害！好帅！！！”

“哎嘿~”

之后松野千冬也说出了他父亲的事情。

“我父亲在我出生那年就死去了，为了救一个不认识的小女孩，毫不犹豫扑到大卡车面前丢掉了性命，所以我对自己的父亲没多少印象。”

“那样一句话都没说的父亲告诉我一件事，那就是要为了某个人奉上自己的性命。”

“所以我要追随场地哥，这之后无论怎样的未来，这份心情都不会改变的！”

我对这种愿意牺牲自我的人报以崇高的敬意。

于我而言，如果是家人我愿意这么做。但……如果是陌生人的话……实在是太蠢了吧……完全不能理解。

我注意到松野千冬的表情非常认真，眼神散发着光，看向窗外的星空，却又像看到更远的地方。

有想追随的人是一件好事，未来的松野千冬也的确履行彻场地圭介的遗志，贯彻了自己的诺言。

可是笨蛋，谁又能来替你考虑？你也会心累难过无力却又必须振作的时候吧。

我联想到梦里，他那寂寞的笑容，以及未来的他的境遇，感到特别难过。

没有了场地如同丧犬的他。痛哭流泪手足无措的他。背负遗志孤军奋战的他。又有谁能替他着想？

想到这里，身体先脑子一步。鬼使神差的在本子上写下了——

[那我来追随千冬，千冬由我来保护！]

我也没有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或许，是梦里场地圭介把他托付给我，同情心泛滥，单纯的可怜他们罢了。又或许，是在松野千冬身上看到了自己影子，想要帮他一把。

剪不断，理还乱，好是奇怪。

“反了吧！？应该是我保护你吧！？”

“啦啦啦~约好啦~”

“不要蒙混过去啊！”

我没管他说什么，便勾起他的手指，拉钩做了约定。后来我们从彼此的梦想聊到小猫，从小猫聊到日常，又从日常聊到喜欢的动漫，直到快要到早上才逐渐有了困意。

松野千冬大概凌晨五点多的时候困得不行倒在我肩膀睡着了，单手的我也没办法把他扛上床，只好把他慢慢扶平到地上，再从床上拿了枕头和被子给他。

我靠在床边，注视着松野千冬熟睡的睡颜。

他说，他将来想做一位飞行员，也想和场地哥一起开一家宠物店，因为场地哥很喜欢动物。

他说，他最喜欢和场地哥在空无一人的楼道聊天攀谈。

他说，他很喜欢场地哥做的面，天下第一好吃。

他说，他很开心打架时可以在场地哥背后保护他。

他说，他喜欢矢泽爱老师的作品，时尚前卫特别有个性。

他说，他好像可以听懂动物们的语言。

他说，有次他追着pekej不小心从阳台掉下去，却一点事都没。

他说，pekej的名字是场地哥取的。

他说，pekej是被人遗弃的小猫，警戒心很强，但能被它亲近的一定是好人。

…………

我希望他永远都是这样阳光轻松的状态。

我的意识也逐渐模糊，极不情愿地进入了梦乡。

但是这一次梦到的，却是未来的松野千冬身处在春天的樱花树下。与方才的梦不同的是，他原本毫无生机的脸上此刻露出淡淡地微笑。

[谢谢。]

我报以微笑回应。

我的这句道谢，就留到下次见面亲口和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