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下午是体育课，全班整好队点过名后，便被要求绕操场跑两圈热身，完成任务才可以自由活动。

安楠的运动细胞向来不好，加上除了军训以外，一整个暑假都没有动过。

因此她跑的很慢，几乎是落在人群的最后面，完全属于吊尾车的行列。

尽管如此，喉头还是干涩的厉害，每呼上一口气都是割裂般的痛，头顶的太阳更是火热，炙烤着从脸上滑落的汗水，无疑是雪上加霜。

此时操场上跑步的人慢慢变少，大多都完成了任务，离开了操场自由活动去了，现在只剩下寥寥几人还在跑，安楠就是其中之一。

剩余的路总是漫长的，安楠却想要早些结束。

她尽力调整了呼吸，缓了缓，积攒了少许力气后，便拼命的朝前跑去。

在她前面的是一名女生，两人间的距离慢慢缩短，最后擦肩而过，她没有因此而停下，一口气冲到终点。

几乎在那一瞬，脚下瘫软，差点便摔倒在地。

安楠支楞着瘫软的腿，艰难而缓慢的挪到边上，拄着膝盖喘了会气。

等直起身时，正好面朝边上的篮球场。

少年一下子便闯入了她的视线，耳边只剩下蓝球砸在地上的“砰砰”声。

池妄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汗水浸染了衣衫，一并打湿了额前的碎发。

阳光照在他的身上，露出的手臂肌肉流畅好看，满是青春的荷尔蒙。

一切都很美好，如同漫画一般。

只不过球场上的局势却不怎么好，眼看他就要被几人团团围住，堵住全部去路，可他的脸上却依旧不见惧色，俨然不慌不忙的运着球。

双手推球高举，接着巧劲篮球脱手，在空中划过一条好看的弧度。

随着“碰”的一声，黑白相间的篮球完美落入球框，砸回地上。

一个很漂亮的三分球。

“可以啊！”

一旁的陆毅笑着跑上前，两人很是默契的击掌。

下一秒，场外的女生拿着水小跑着上前，面上是恰到好处的羞涩。

这个女生安楠认出来了，就是今天早上在楼梯拐角处，看到她在十班门口给池妄送书的那个女生。

安楠淡淡的收回了视线，眼前有一瞬的泛黑，猜到应该是贫血犯了，也没在意。

滚了滚生疼的喉咙，嘴上干涩的起了皮。

安楠想，她不应该在呆在这了，不然得要热的脱水。

学校里开了一家小卖部，就在离操场的不远处，里头打了空调，刚到门口，丝丝冷气便溢了出来。

安楠跑步出了一身的汗，一进店，身上的热气都压下去了不少，迎着丝丝凉气。

安楠在空调下徘徊着，最后从冰柜里拿了瓶矿泉水，又兜兜转找了一会儿，才如愿的从货架上拿了一条巧克力。

刚要付钱，一股凉意擦着耳边划过。

安楠略微瑟缩了下，脖颈上多了一抹温热。

面前赫然多出了一条胳膊。结实的肌理上梗着青筋很是有力，在下面就是骨节分明的手。

细长有力的指尖捏在罐装可乐上，瓶壁上凝起的水珠染湿了白哲的指尖。

随后铝制的瓶底磕在收银台上，和她的矿泉水紧挨着，面前的胳膊抽离。

“一起。”身后男生的嗓音散漫随意，随之肩头的胳膊抽离。

安楠愣了愣，没有回头看，知道身后的人就是池妄。

对上收银台里阿姨询问的视线，低头从包里拿了零散的钱。

一共九块五，不多不少，刚好付清她自己的水和巧克力。

阿姨有些为难，安楠在几人的视线里，很是自然的拿过了自己的东西离开。

转身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少年的衣角。

安楠走的自然，超市阿姨迟疑的看着他，气氛有些尴尬。

池妄却浑然不觉，轻笑了声。从口袋里掏了钱，拿过收银台上的可乐。

走出小卖部，外面温度依旧很高，少女已然走远。

池妄站在门口，看了会，食指扣着铁质拉环，略微一使力。

“刺啦”一声，带着冷气的水珠喷出，粘在指节上，仰头灌了口，刺挠的气在嘴里炸开，和她的性子到有几分相像。

略微烦躁的撸了把头发，舌头顶着上颚轻“啧”了声。

身后少女甜腻的声音突然响起，如同催命一样，池妄动作一顿，没有丝毫犹豫的离开。

不远处的安楠尽量走在阴凉下，避免太阳照射到，更加热。

手里的巧克力透着一丝凉意，却已经有些软化。

安楠拆了包装纸，掰了一小块含在嘴里，黑色的巧克力很快就在口腔里融化开来，浓厚的甜味在嘴里漫延，透着丝丝的苦。

＊

白日里闷热异常，到了傍晚就变了天。满天乌云，乘着风飘荡在这座小城市的上空。

随着一道闷雷，策策落下。

乌云笼罩的天空，没了光线，屋子里很暗，安楠开了桌上的台灯。

对面的窗户半开着，少许的雨被吹了进来，落在褐色的桌上，打湿了上头白色的稿纸。

安楠不得不起身拉上了窗户。

看了眼时间，一会她还有晚自习，不敢拖沓。随意的收拾了一番桌面，就背着包下楼。

许崇正坐在沙发上陪刘静文看电视，听到声响抬头，就看到安楠从楼梯上下来。

偏头瞄了眼窗外，不放心道：“外面雨下的大，我送你去学校吧。”

安楠摇头拒绝，“不用了，我坐车就好。”

许崇皱眉，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起身跟着她到玄关。

沙发上坐着的刘静文也探头跟着劝道：“这么大的雨，就让你爸送你去吧。”

安楠抿了抿唇，在两人的视线里，最后还是坚持的摇了摇头。

“不用，你们早点休息。”

最后许崇只是给她拿了把伞，送她出了院门。

安楠走出巷子，收了伞站在公交站台里，几分钟后公交车进站。

晚间车里的人不多，大多都是和她一样年纪的学生，全部和她一样赶去上晚自习的。

安楠在空余的座位里，挑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一段时间后公交车到站，她也随着人群一同下车。

这辆公交车没有直接停在学校门口，到学校的话，还需要在走一段青石小路。

小路做的很窄，现在走在路上的人很多，原本骑着自行车的，也全部下车和同伴一起推着车走。

路上的青石铺的时间有些久，加上走的时间久了，有些损坏。

这会落了雨，一脚踩上去，泥水就从缝隙里溢出。

时间还早，安楠怕泥水溅到裤腿，因此走的很慢，不似其他的人那般走的匆忙。

安楠手里拄着伞，混着人群缓缓绕过拐角，耳旁的声音比先前更加吵嚷。

前面的路被堵住，雨幕里四散的站着不少人。

安楠借着空隙往里望去。

人群中少年推着自行车，被一群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的社会青年围着，原本撑着的雨伞已然被打落。

染着红色头发的少年上前，一手搭载了他自行车的车头上。

“没钱？”

少年低着头沉默，略胖的身子有些瑟缩。

红毛见他这幅作态就知道他是个软柿子，气焰更胜，抿笑着替他做了决定。

“我看这自行车不错。”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同伙，哄笑道：“你们说是吧。”

红毛手下用力，却是没能把自行车拉到身前。

目光落在少年紧握着车把手的手上，几乎是恼羞成怒的踹向自行车的前轮胎。

少年被这惯性带动，倒在了路边的泥地里，白色的短袖校服和胳膊上都染上了泥水，倒在地上满是狼狈。

这模样引得那群社会青年红笑出声，嘲笑的话语接二连三。

周边的人却是没有一个人上去制止，全都害怕惹祸上身神色漠然的看着。

闹剧的结尾，是那群社会青年推着战利品施施然地离开，而弱势群体已然倒在地上。

细雨被风吹进来落在她的手上，安楠刚一抬步，就看到少女撑着伞朝他走去，为男孩挡住了雨水，缓缓蹲在他的身旁柔声慰问。

随后动作轻柔的扶着他起身。

时间已然不知不觉中流逝，眼看就要上课了，人群散去，所有人都撑着伞往学校赶。

人群中只有少女费力的搀扶起男生，逆着人群从她声旁经过。

意外的安楠和搀扶的那名女生对视了一秒，随后又淡然的挪开了眼。

安楠认出了两人，扶着男生的女生是先前出黑板报的其中一个，好似叫程晨。

安楠没有和他们打招呼，三人就这么漠然的擦肩而过。

女生扶着男生去医院，而她则是随着人群走向学校。

事情传播的速度永远比想象中的要来的更快。

晚自习时，她们班少了两个人，所有人都心照不宜，尽管没有人说明原因，大家却都知道那两人是谁，又应为什么而没来。

安楠安安静静的坐着，和以往一样，把所有的作业全部写完，又复习了一遍学习的内容。

没有参与一旁小声讨论着的人群。

时间很快过去，等下课铃一响，安楠就收拾了东西离开。

学校门口的等亮着，路灯下照出丝丝细密的雨丝，许崇就站在灯柱边上。

安楠一来就看到了灯光下撑着伞的他，脚下的步子快了点。

“外公。”

“累了吧，我看还在下，就来接你了。”

安楠点头，跟在他的身后往外走。

许崇的车就停在不远处，没走几步就到了。

收了伞坐进车里，许崇一边点火，一边开口关心道：“还好我今天来接你，听说今天你们学校外面闹了事。”

安楠点头，把书包放在自己的腿上，顺带系了安全带，车子缓缓驶出。

许崇出声提议：“这几天我送你上下学吧，这样安全些。”

“不用，最近学校周边会加强管理，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许崇皱眉，就听安楠问道：“外婆睡了吗？”

心底无奈，轻轻地叹了口气，顺着她意没在继续这个话题。

“睡下了。睡前还在厨房里给你热了牛奶，一会到家，你别忘记了喝。”

安楠轻声应下，之后两人便没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