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隔离第4天。

徐纯熙时刻惦记着奶奶的病情，但因为有秦铭远住在隔离，她的心里踏实多了。安安来送早餐的时候，她将奶奶带给她的中药茶包，放了一半在安安的肚兜内，然后告诉秦铭远，让他拿早餐的时候一并取一下。为避免交叉感染，隔离酒店是不允许住户间相互传递物品的。徐纯熙分一半中药茶包给秦铭远，是因为昨天他救她时，两人都没穿防护服，她怕增加秦铭远的传染风险，毕竟江浩然和奶奶都已经感染了。

秦铭远拿到中药茶包时，徐纯熙突然想起来，昨天问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只说是密接，具体原因并没也说。她很想知道秦铭远密接的原因，但也怕秦铭远反问她密接的原因。她的原因，她还无法去面对和说出口。其实昨天，秦铭远已经问过她了，是否因为奶奶才成为密接，徐纯熙说不是，按秦铭远的性格，他是不会再主动问的，除非徐纯熙想讲给他听。

“哎呀！不管了，就算告诉远远哥哥我密接的原因又能怎么样？只有知道了远远哥哥密接的原因，才能知道他被感染的风险大不大。”徐纯熙心想。

“哥，你在干嘛？”徐纯熙给秦铭远发信息。没回复。等了一会，还是没回复。她怕他没看到信息，就给他打了电话，忙音中。

徐纯熙正想拿出书来看，秦铭远的电话来了。

“不好意思！刚给我妈打了个电话。”秦铭远说。

“秦伯伯身体怎么样？”徐纯熙问。

“不是特别好！做了放疗后副作用明显，抵抗力下降，受病毒感染生了带状疱疹，全身疼痛。肺部又有积水。”秦铭远说。

“那怎么办？有没有其他办法？”

“病灶已经发生扩散，无法通过手术对病灶进行清除，现在需要看有没有合适的靶向药。”秦铭远说。

“我以前看过一个报道，说靶向药不仅效果好，而且副作用要比常规的化疗小很多。”徐纯熙说。

“是的，靶向药比较适合身体虚弱的患者使用，因为这类患者的身体状况无法承受化疗放疗带来的副作用，我爸目前身体很虚弱。”秦铭远说。

“哥，你是专门回来看秦伯伯的？”

“是的。我……”秦铭远欲言又止。算了，不提也罢。本来秦铭远是要晚几天回来的，但因为徐纯熙要结婚，他特意提早回来。妈妈告诉过徐纯熙，秦伯伯身体不好，他们一家不一定能参加她的婚礼，秦铭远也不一定能赶回来。

“我妈和我说，你在申请去德国进修交流，最近很忙，得过几天回来。”徐纯熙说。

“是的。去德国进修的批复已经下来了，今年7月份去，为期一年。”秦铭远说。这个名额竞争很激烈，这次派秦铭远去，是历史上最年轻、工龄最短的医生，才工作5年就被选派出去进修，少之又少，要非常优秀的人才能获得这种机会。

“远远哥哥，你是怎么成为密接的？”徐纯熙还是忍不住问了。

“高铁上，中途上来一个人，坐我后排，他到了h市后马上把封闭转运走了。”秦铭远说。

“那你连秦伯伯都还没看到就来这里了？”徐纯熙问。

“是的。后来视频过。”秦铭远说。

“如果你没有被隔离、如果我的婚礼按期举办，你会不会来参加我的婚礼？”徐纯熙问。

“我提早回来，就是想来参加你的婚礼的。”秦铭远认真地说。

徐纯熙的眼泪，瞬间充满了整个眼眶。她居然这么在意远远哥哥是否能参加她的婚礼。在结婚日期定下来后，她几乎天天捏着手机，想给秦铭远打个电话，亲口问问他是否能参加她的婚礼，但一直没有拨出这个电话。远远哥哥一家的位置，她让爸爸妈妈一直留着。

“谢谢你!远远哥哥！”

“傻丫头！”

和秦铭远聊完天，徐纯熙又拿出cfa的书来看，这个上午，她的看书效率特别高。虽然隔着一堵墙，但仿佛又回到了以前跟着远远哥哥学习的时候，那份笃定和快乐，又回来了。

吃完中饭，她接到了江浩然的电话。江浩然问了她的身体状况，并告诉她自己已经没什么不舒服的症状了，就是开始两天有点像重感冒，但他现在还没转阴。

江浩然说：“叶菁菁病情很重！”

徐纯熙沉默。

“我知道我和叶菁菁很对不起你！但她也很可怜。她很大可能是在回国的飞机上传染的，本身又有哮喘，在医院已经急救两次了。我也对不起她！”江浩然低低地说，仿佛在和一个不相干的人诉说着他的不幸。

徐纯熙恨不得直接挂了电话，但她还是咬牙忍住了。

江浩然继续说：“叶菁菁怎么办啊？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她！”

徐纯熙很想回怼他：“如果不是你让她心存希望，她会冒着风险回国吗？如果不是你婚前出轨，我们的婚礼会延期吗？”事实上，已经不是婚礼延期的问题了，以后是否会举办，谁也说不准了。“还有，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奶奶会感染生病吗？”这些话，徐纯熙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她觉得很疲惫，江浩然的声音、语气、态度和所说的内容，都让她非常疲惫。江浩然自始至终没有问过奶奶的病情。

“等你出院了，好好去照顾她、弥补她吧！”徐纯熙挂断了电话。

徐纯熙记得，江浩然刚开始和她交往的时候，他经常会在她的面前提到叶菁菁，当时徐纯熙觉得江浩然还算坦诚。现在看来，是江浩然需要有个人帮着他对左右为难的事做个了断。当年，他还爱着叶菁菁，但迫于父亲的压力，他需要和叶菁菁分手。和徐纯熙开始新的恋情后，他左右为难，新爱旧欢，他都舍不下。他和新爱诉说、和旧欢解释、和朋友唠叨，最终空间、时间这些无情的物质让他做出了决定。现在，叶菁菁回来了、叶菁菁病重了，他和徐纯熙的婚礼取消了，他觉得对不起徐纯熙、更对不起叶菁菁。他又开始左右为难了，他需要一双强有力的手推他一把，帮他做出新的决定。

丁宁说，她不喜欢江浩然，因为他太迂执、软弱，没男人的担当。徐纯熙和丁宁开玩笑说：“他又不是和你谈恋爱，要你喜欢干吗？”

丁宁说：“旁观者清，像你这种没谈过恋爱的人很容易头晕上当受骗的。”

“莫非你谈过恋爱啊？”徐纯熙故意逗丁宁。丁宁说：“没吃过猪肉，难道没见过猪跑啊！”她将眼神瞥向章唯真。

章唯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明明在和男朋友聊天，只见她长发一甩、美目一瞪，丁宁已经怂了。后来章唯真说了一句非常中肯的话：“丁丁说得不无道理，男人啊！要经历过大事，才担得起责任、受得住考验。”

现在的徐纯熙，很想和这两个好朋友聊聊，她发觉自己也传染上了江浩然无主无见的毛病了。

她给章唯真发信息，唯真秒回：“稍后，上课中。”一个要紧关头指望不上的人。

她给丁宁电话，听到的是：“您好！您说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想起来了，丁宁要出差，这个时间在飞机上。

徐纯熙将手机扔到床上。“两个靠不住的人，我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都不在身边。”她边说边将自己也扔到了床上。一躺平在床上，血液回流，她的脑袋清醒了。“身边？可以问问隔壁的人啊！他是男的，或许更能理解江浩然的真实想法。但，怎么开口呢？”徐纯熙心乱如麻，她在床上把自己拧成了麻花。“算了，不管了，问了再说，反正已经乱了。”她鼓起勇气，拨通了隔壁的电话。

“喂？”熟悉的声音，仿佛可以穿透隔墙。

“如在耳边。废话！电话不就在耳边吗？”她暗骂自己。“远远哥哥，你有空听我唠叨几句话吗？”她对着电话说。

“当然可以。”

“如果说，你有一个很美好的初恋，然后因为外力，拆散了你们。再然后，你又碰到了另一个你喜欢的人。再再然后，当你和这个你也喜欢的人快要结婚的时候，那个初恋回来了。然后，现在你的觉得对不起现任、更对不起初恋，你会怎么选择？”

秦铭远思索了一会，说：“然后，再然后，再再然后，然后我改怎么选择？”他突然抬高语气：“徐纯熙！我辅导了你这么多年语文，算是白辅导了！”

徐纯熙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她说：“刚才脑回路不正常，你是脑外科医生，稍微捋捋顺，你能懂的！就那意思，两个都爱，你会怎么选？”

“捋不顺、回答不来、无可奉告！”秦铭远回答得斩钉截铁。

“哥，帮忙想想！拜托，就想一丢丢。”徐纯熙死皮赖脸地说。

“真想听？”

“不想听干嘛问你啊？”

“听从内心、无问西东。”

“啥意思？”

“内心会告诉你答案，前提是要对自己坦诚相对。”

“哦！”徐纯熙好像明白了，至少她认为，江浩然内心已经有了答案了。

后来，两个靠不住的人一一给她电话，她把秦铭远的话告诉了她们。丁宁和章唯真的反应居然神同步，她们都扯着嗓门说：“你那个暗恋的哥哥隔离在你隔壁？”她的耳朵快被她们炸聋了，幸好的是，她分别用左耳和右耳接的电话，两个耳朵炸成了一样的选择性耳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