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以毒攻毒

若是以往，沈渺渺自然是嗤之以鼻。

可是今时今日，见识了薄情寡义之人，忽而觉得，容钰这般作为，也够了。

“好，”说着沈渺渺顿了顿，“若是日后再有难处，我会与你说。”

容钰唇角微勾，“好，本王且记着。”

这人平日要强的厉害，轻易不肯向人低头，不过她今日既然说了这话，想来也放在了心上。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马车就到了雍王府，与此同时，沈家也张贴出了告示。

沈家渺渺被逐出家门之事，京城人尽皆知。

沈渺渺挺直脊背，慢步下车，一抬眼，却看雍王府三门全开，黑甲侍卫左右各四人执刃而立，态度却十分恭敬。

“沈夫子请入府！”

容钰唇角微挑，满意的看着眼前的布置，伸出手去稳稳扶住沈渺渺，“沈夫子请入府。”

这是在用整个雍王府给她做脸面！

沈渺渺稳住心神，直到进了王府，这才看向容钰：“你，何至于此？难不成就是为了我腹中胎儿？”

有那般模样的父亲，也难怪她防备心如此之重。

容钰在心里淡淡的叹了一口气，面上却平静无波，“沈夫子大可猜一猜。”

说话之间，二人已走到王府门口，容钰脸上带着淡笑，略微退后半步。

沈渺渺挺直脊背，拂袖而入，做足了十成十的夫子模样。

大门轰隆一声关上，却关不住京城百姓的八卦之心。

青楼茶馆之中，都是谈资。

“沈渺渺……啧啧啧，她可终于被沈家除名了。”

“你知道什么呀？”

同行之人狠狠地啐了说话的人一口：“休得胡谄！没看到那一日雍亲王府的架势啊？那般以尊礼相待，你还敢在这里多嘴，怕是不要命了！”

最开始说话的人顿了顿，紧接着又叹了一口气。

“你说这人比人真是气死人，沈渺渺前半辈子是将军之女，后半辈子有王爷罩着，这福气哟——羡慕不来！”

“听说这沈家姑娘幼时丧母，又在继母手底下受磋磨，好不容易平安长大，又被亲爹扫地出门，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话毕，二人相视一笑，忽而觉得平民百姓之家也有可取之处。

且说沈渺渺入了王府，府中下人个个恭敬有加，半点瞧不出与之前的不同。

“回来了呀。”

刚一进门，柳风就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施施然的走过来，“来，沈大小姐，快喝吧！”

沈渺渺忍不住退后一步，却撞上了容钰胸膛，见这人半身不动，只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沈渺渺叹了一口气，只得一饮而尽。

“这就对了嘛。”柳风往栏杆上一靠，老神在在的：“外面那些个谣言可想好怎么处理了？”

一想到今日自己看到的那些露骨话本，沈渺渺阴恻恻的一笑，“没事儿，不急，咱们慢慢来！”

柳风看他这模样，只觉得脊背一僵，忙不迭的走远了。

容钰见她心有成算，倒也不急：“若有王府出力的地方，尽管提。”

“本王已经吩咐，若有人报你名号求见，会差人通传。”

这安排实在不能说不用心，沈渺渺微微垂了眸子，“是，多谢王爷您了。”

容钰微微抿唇，眸子暗了暗，终究也没说什么。

直到第二日午时，却有一普通男子，在王府门外，只说自己名叫言午，求见沈姑娘。

“言午？”

沈渺渺眉头微蹙，略微一琢磨，勾唇一笑：“请他去花厅，好生招待。”

那言午到了花厅，不露怯，行事尺度颇有章法，一见到沈渺渺，便笑开了。

“初时看到那告示，还以为沈姑娘成了丧家之犬呢，却不想转眼入了雍王府，身份更胜一筹。”

沈渺渺转身坐到主位，抿了一口茶，这才淡淡的抬眸：“许放，几日不见，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如此调侃？”

那人以手抚面，在露面的时候早已换了一副面孔，不是许放又是谁呢？

“您说这话可就是伤和气了。”许放只眯眼一笑，“我这可是得了好消息，头一个就想到沈小姐您了。”

好消息？

能够让许放冒险进雍亲王府，估计对他来说肯定是个价值万金的好消息。

“你这人做事情向来是明码标价。”沈渺渺眸子微抬，略带倦怠之色：“不若你先说说价钱，我再决定要不要？”

许放面色一僵，也不过一瞬间便恢复自然，“瞧您说的，我这人平日就爱混迹青楼茶馆，之前的事儿，我可是特意把人揪出来了。”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这宫廷画师的儿子果真是父承子业，不仅画本写得像模像样的，自画像也画得好极了。”

沈渺渺也不做声，只冷冷一笑，拿过画像一看，可不就是老熟人了吗？

——之前姚芝在书院里上蹿下跳，做人在旁边可没有少加油打气！

好好的贵子贵女，也不知是如何习得这些下三滥的手段，真真是一丘之貉！

“你是怎么找到的？”沈渺渺静静的看向许放，“有什么条件？你可不会白帮我吧！”

许放满不在乎的懒散一笑，“这又有何难？江湖人士找点把柄，小事一桩。”

见沈渺渺并未缓和神色，许放这才正色几分：“我这人是个混不吝的，沈小姐你竟然攀上了雍亲王，我自然也得为自己求个后路。”

“别的不说，日后我若是管不住，犯了混，请沈小姐保我一条性命就是。”

沈渺渺看着那张画像，唇边缓缓勾起一抹笑来。

“这也不难，只是，你还得帮我做成一件事……”

京城之中向来不缺谈资，所谓风水轮流转，因果自有循环。

沈沛儿最近，独占将军之女这个位置，可谓是春风得意。

此刻在锦绣楼中，自然也是嚣张跋扈的厉害。

“掌柜的，这就是你说的压箱底的货？”

沈沛儿指尖挑起一层薄纱，鄙夷万分：“莫不是以为我好糊弄？”

那掌柜的躬着身子在旁边陪笑，“这眼看着就得秋末了，您这会儿来买夏日的布料，确实只有这些了。”

“不如您挑一些和时宜的？穿出去也不至于冷。”

沈渺渺眉头微蹙，而一旁的贴身侍女秋菊冷哼一声：“你们这些下贱商户懂什么？就算是入了冬咱们每日房中也是罗碳不熄，哪像你们需要穿的那么累赘！”

掌柜的脸色一僵，随即直起身子，“既然如此，姑娘不如去问问茗书坊，那的老板娘最是喜爱收藏这些东西，应当有姑娘看得上眼的。”

茗书坊是才子佳人喝茶作诗的人地方，更兼说书戏曲，老板娘的癖好在京城中也有所耳闻。

掌柜这话不是作假，沈渺渺额头却一突突的直跳。

“那就依老板所言，去一趟！”

到了茗书坊，刚一报上名号，接待的小二就是一愣。

沈沛儿见此微微昂起头，十分满意这般效果，却没有看到小二眸子里一闪而逝的精光。

“您来的实在不巧，咱们老板娘今儿不在店里。”

小二的态度罕见的殷勤：“不如您上二楼听听书？这可是京城新出的！”

新出的话本子能进茗书坊的，估计也就沈渺渺那一本了吧？虽然艳色满篇，但也能听一听……

如此想着，沈沛儿面上倨傲之情顿现：“那我要最好的位置！”

“得嘞您唉！”

小二喜笑颜开，自去安排，画本子主角的身边人出现了，看来今日茗书坊又得人山人海了！

“且说那陇西有罪女名木子，深得一双柳叶眉吊梢眼，腰似蜂儿身像葫芦儿……”

“青梅竹马难舍难分，两小无猜红肚兜寄情，陈郎啊！非我对你无情思，将军富贵诱人难言！我且去边疆上京城，害了主母做继室，你我啊……情断今朝！只怜我腹中儿，无缘见亲阿耶！”

沈沛儿面色越听越白，这编排得哪里是沈渺渺那个小贱人！分明说的是自己母亲！

勃然大怒之间，环顾四周，却只见众人摇头晃脑，听得不亦乐乎。

更有甚者，那戏谑带笑的目光一个劲儿地朝着自己看过来，简直就与凌迟无异！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何一夜之间就变了！

沈沛儿忍受不了众人异样目光，夺路而逃。

而沈府之中，李氏却还在翻着中馈账本，自然又是满面愁容。

“沛儿都要出嫁了，总也不能让她嫁妆过于难看了……”

李氏喃喃自语，却听见外面乒呤哐啷的一阵响，一转眼，心心念念的女儿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沛儿，你……”

“娘！”

沈沛儿猛地扑进李氏怀里：“外面那些人太过分了！你知不知道他们怎么说你？”

“什……什么？”

李氏一头雾水，连忙扶起沈沛儿，“外面那些人说什么了？气成这个样子……”

沈沛儿见李氏如此模样，连忙抹了一把脸，从怀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东西来。

“娘……他们说的都在这上面。”沈沛儿紧紧的盯着李氏：“娘你不知道，所以你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事情，对不对？”

李氏狐疑的看了一眼沈沛儿，接过那东西，却只单单翻看两页，就脸色发白，手发麻。

“不……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