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危机四伏

谢必安微一颔首，将美人儿凌乱的发丝别至耳后，几人便在大殿中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便听外面兵勇和小沙弥在外你来我往的争执，说来说去，便是朝廷要借寺庙厨房，小沙弥因着朝廷炸死庙中数多长辈，不愿相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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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吵声愈加激烈，停在耳中愈发清晰，几乎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送入耳中，秦章仪秀气的眉头皱了皱，陆寿昌眼见女帝千岁面上都有几分不豫，便起身出了大殿，主事二人的争执。

长篇大论下来，一言蔽之，便是首辅大人代陛下十分歉疚，朝廷不用院内食材，只借厨房一用便可，省的过分叨扰。

小沙弥见这么大的官说话都这般低声下气，也略微松了口，只说院内食材不许朝廷的人动，少了的柴火也得补足，无论他说什么陆寿昌都点头应是，最后倒让小沙弥脸红了几分，挑了水匆匆离开。

将这些话尽数收入耳中，秦章仪忍不住依偎至谢必安身边，抱紧他喃喃道：“朕有些冷。”

谢必安面上一动，对外吩咐道：“拿个火盆进来。”说罢将手中正写了一半的奏折停笔，以内力运进秦章仪体内，问道：“可还冷？”

秦章仪摇摇头：“不冷，可你的内力一停，朕就又冷了。”

闻言，谢必安面上稍动片刻，便让她枕在自己腿上，将虎皮大氅披在她身上，低声在她耳边问道：“如此，可会好些？”

秦章仪以一声舒服地喟叹来回应他，谢必安露出几分久违的欣慰之色，抚了抚她鬓角的杂发，低声道：“可是乏了？”

秦章仪闭着眼呢喃道：“是有些。”

谢必安为她拢紧了大氅，重又拿起写了一半的奏折，低声道：“您睡会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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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照娘见二人是少有的相濡以沫的温馨场面，便也悄声从偏门退了出去，一出去却见陆寿昌游刃有余地吩咐手下几个未受伤的将士道：“一人砍柴，一人去架锅，后山定有野菜，去挖些回来煮菜粥喝，也能暖暖身子。”

将士们担心有死士埋伏，一行人相携着在后山挖野菜，回来之后便在厨房熬粥喝，秦章仪尝了一口就嫌弃地扔了碗，吐着舌头道：“苦死了，朕不喝这劳什子野菜粥。”

谢必安将她打翻的菜粥扶起，将散落在木桌上的野菜尽数收拾了之后，终是扶额叹道：“跟小时候一样，给你收拾烂摊子。”

秦章仪转过身，赌气似的不理他，许久之后，见他面前那碗野菜粥也一点都没下去，便也双手交叠置与胸前，笑道：“你比朕还挑嘴。”

谢必安无奈叹息一声，站起身，将她从自己怀中拉出来，道：“既不喜喝，那便不喝了。”

说罢，从外吩咐士兵进来，将两碗菜粥收走，女帝见陆寿昌和杨照娘苦得皱皱巴巴的一张脸，拱了拱鼻子，笑道：“朕宁愿饿着，也不要为了填饱肚子委屈自己吃这等难以下咽的东西。”

杨照娘一双八卦又暧昧的双眼在夫妻二人通身萦绕打量一圈，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看出来了。兰章女帝压根不是将就的主儿。”

谢必安却从这句隐晦暧昧至极的话中听出几分暗指，于是用大拇指肚将女帝唇边一点水渍揩去，泠然道：“她自小就是这样。”

秦章仪却是明白了这两个人打什么哑谜，当即躲开谢必安的手，仰起骄傲的小下巴：“朕自是这样。宁要最好，不要勉强。谢必安对朕而言，就是最好，而非勉强。”

杨照娘登时暧昧的低呼道：“陛下千岁成亲半年，竟还如新婚燕尔的新人一般，如胶似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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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必安虚拧了一把女帝熏红的小脸儿，低声在她耳边道：“什么话都拿出来讲，竟也不知羞。”

一壁打趣着，听闻外面火光四起，空气中传来火箭划破长空的凌厉之声，打斗声由小到大响起，很快便呈燎原之势蔓延向大殿之内。

杨照娘侧耳听外面的动静，自言自语了一句：“开始动手了。”

正想着，就听见外面传来御林军首领的声音：“陛下，千岁，是地方上救驾的军防赶来接您回金陵府！”

秦章仪面上一喜，站起身道：“与御林军统领预测时间相差无几，堪堪五个时辰，朕总算不用待在阴冷潮湿的寺庙中了，今日真是委屈朕。”

“且慢。”

还未迈步向前，就听谢必安沉声一道，长臂一挥挡在了女帝面前道：“您怎知外面是救驾的地方军队，而非是另一波要杀你我之人？”

此话一出，整个殿内一阵诡吊的静谧。

杨照娘一副瞠目结舌之态：“谢大人，怎会...”

谢必安还未言语，就见陆寿昌收了面上的惊愕之色，沉了声音：“怎么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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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章仪面上极快地笼上一层灰败之色，她低喃道：“是朕失态了，竟没考虑周到。“

照谢爱卿之意，如今我们如何行事最为妥当。”

谢必安淡淡吐出八个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外面金陵地方军和杀手厮杀正为激烈，御林军按兵不动，作壁上观，待外面两败俱伤之时，再将两派一网打尽。”

陆寿昌面上却显出几分惊愕：“谢大人，倘若外面真是来救驾的军队，而非是被二公主所策反渗透的叛军，朝廷岂非乱杀了无辜？”

杨照娘并不懂军事上的弯弯绕绕，对此她却是听懂了七七八八，不禁喃喃道：“千岁爷，难道我们只能出此下策吗？那里面，有多少一腔热忱的将勇，我们就都这样不管不顾地一网打尽吗？”

谢必安面上丝毫没有动容之色，他看向女帝，却见秦章仪面上也微微流露出几分唏嘘不忍之意，便紧盯着女帝的双眼，残忍开口道：“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个。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陛下和谢某，都冒不起这样的风险。”

杨照娘欲言又止，陆寿昌垂了脑袋，面上还是不忍之色，倒是秦章仪首先从低气压中解脱出来，对谢必安振声道：“按你说的做。一会儿无论是谁，御林军都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谢必安面上浮漾出几分欣慰，对秦章仪道：“您比登基前大有长进，心硬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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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章仪抓紧他的一双手潮湿冰凉，低喃道：“但愿这是好事。”

不管是漆黑的，见不得人的暗杀秘密，还是只是单纯的护驾之心，都被掩埋在十月二十八日这一日黄昏，最后与死士搏斗剩下的兵勇已经筋疲力尽，他们似乎也不曾想，陛下的御林军会从灵隐寺中冲出来，对他们刀剑相向，数千亡魂，尽数死在自己人长剑之下。

秦章仪在风雪中迈步走出灵隐寺大门，与她并肩的谢必安，面上是亘古的冷漠，似乎区区人命，在他的眼中，不过是蝼蚁，他也丝毫不为之所动，秦章仪将伏尸百万，血流成河的景象看在眼底，眼底渐渐蔓延上细碎的寒光，她的声音也在风雪中冷淡如冰：“回金陵府。”

——

甫一回到金陵府，远远的，见昏黄灯光蔓延十里路，恭迎女帝平安回到金陵。

新上任的金陵府尹，笑呵呵的，亦步亦趋陪在夫妻二人身边：“金陵府大小官员尽数在衙门前恭迎您和千岁爷，就连二公主和二驸马，也提早在府衙内等着您大驾光临了。”

秦章仪冷笑着与谢必安咬耳朵道：“二姐姐不愧是先帝的女儿，刺杀了朕还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一会儿见了面，且看她如何呢。”

谢必安嗓音更是寒凉如冰：“金陵府，自微臣回京之后，竟丝毫不见起色。”

秦章仪见府尹那张献媚的脸，忍不住别开脸吩咐道：“让二公主二驸马先等着，朕去见见金陵大小官员。”

几乎她在人群中第一眼就看见了低眉顺眼的辜欢，她的变化，却是不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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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少了跑堂时的江湖流氓气，多了几分正气，是庙堂之高的乖顺之气，想必少了烟花场所的烟火气，整日泡在书卷中，更添几分女孩儿的书卷气。

可，也是有不同的。

她身边，陪着一位中年官员，不算清瘦，留着油腻的小胡子，身形微微侧向辜欢，因着同坐于长凳，二人双腿紧挨一处，二人之间的关系，可见一斑。

以防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秦章仪低声问了一句陪同的女官道：“那小女官一旁的男人，是她觅得的如意郎君否？”

那女官面上露出难色，闻言磕磕绊绊道：“算...是。”

“那位是我们的长官，金陵府主管文书的李大人。辜大人甫一走马上任，李大人便对她格外关照，加之辜大人模样也是万里挑一，讨人喜欢也是人之常情。”

秦章仪面露嫌弃，对谢必安悄声道：“她什么眼光，不挑个年纪相仿的，那男人看上去，都能做辜欢的爹爹了。”

谢必安还未开口，又见女帝幽凉通身打量一眼他，道：“也罢也罢，朕又有什么资格置喙她选婿的眼光，朕自己眼光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谢必安当即反唇相讥道：“是不怎样，微臣的眼光更差，这一点，咱们二人倒是最相配不过了。”

秦章仪无语看了一眼谢必安，却见陆寿昌上前问道：“陛下可要通传那位女官见上一见，也让她知道当初提携她的恩人到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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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章仪摇摇头：“她要是有真才实学，自会亲自走到朕面前来，到时候该她知道的事，朕自会告诉她，此时，却是不必。”

陆寿昌拱手称是，好心提醒了一句：“不若您派人暗中打听打听那位李大人的家世人品，以防小姑娘被蒙蔽，错付一生。”

秦章仪却直接拒绝道：“秦氏王朝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置喙官员婚丧嫁娶之事，朕这般做，岂非坏了规矩，况且，新入朝的女官如过江之鲫，朕却只为了金陵的小小女官把关，这岂非不是不偏不倚，天下人要如何看待我秦氏？”

陆寿昌惭愧地颔首道：“是微臣失言了。”

秦章仪深深的看了一眼辜欢，却见她对着那油腻的中年男子，面上是几分讨好的献媚之色，一双稍显混沌的眼光却满是抗拒，即便那男人身子向她的方向倾斜，她的身体却一直向反方向躲着，似乎对男人的碰触十分深恶痛绝，便也喃喃道：“这等事，是她的选择，朕不做主，也丝毫不干预。”

随行的杨照娘在她耳边低声提醒道：“二公主和驸马，已经在明辉堂等候多时了，您是先去驿馆歇下，明日再召见还是今晚便去召见？”

秦章仪暗中思忖，见了便见了，省得明日浪费一中午，耽误启程回京的时间，毕竟赶不上恩科可不是什么吉利事，却闻及谢必安道：“陛下今日被刺杀，舟车劳顿，明日再见也是不迟。”

秦章仪心下不解，也不满，却又闻他道：“陛下一日之内痛失两位贴心人，心痛难忍，哪里还有精力处理这等繁琐事，一切，都只等明天吧。”

秦章仪面上不动，心头却是冷笑连连：“你这人连死人的醋都吃？”

谢必安面无表情：“臣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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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驿馆，秦章仪立时没骨头似的靠在谢必安怀中，对他撒娇道：“朕累死了，朕要吃你熬的粥，现在就要吃。”

谢必安稳稳接住她，慢悠悠道：“那碗菜粥，是很苦涩。”说罢，对她道：“想吃什么粥？”

秦章仪摩挲着下巴思忖片刻，立刻道：“你做什么朕就跟着吃什么。朕不挑。”

谢必安便走出房门，对她道：“那您先去沐浴更衣，微臣去为您熬粥。”

秦章仪微微撅着嘴巴，学着他慢悠悠道：“朕不要。朕要和你一起吃饭，朕也要和你一起沐浴。”

谢必安垂眸自上而下看向她，忽地轻啄向女帝一张娇艳的嘴巴。

秦章仪不可置信的捂了捂嘴巴，一双凤眸晶晶亮：“你没事吻朕做什么？”

谢必安转身向厨房的方向走去：“没甚，只是今日的陛下甚是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