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雪绒

一直到他听到里面传来慕念让他进门，慕玥端着食盘进门。

却是进门才发现陆明也在，他躬身行了一礼：“陆先生。”

然后把食盘放在一边的桌子上，说道：“父亲，我瞧着小厨房的酒酿不错，就让他们做了桂花酒酿小圆子。”

慕念微微点了下头，“军需何时能送到？”

“不出五日，一定送达金陵。”慕玥回话。

“我从出长安起就一直有人跟着，武平道上叫他们劫走了一批空箱子，后来，又有一群人跟着我到了淳安驿，但我们埋伏在淳安的人先一步动手，将人全部活捉了。

我检查过那些派来伏击的人，身上没有任何记号，武功身法也看不出门派，像是普通的江湖刀客。我让人已经将他们看押起来了，等之后父亲审问。

但我们一行队伍将近数百人走在官道上，带的箱子又都是有兵部的封签，实在过于惹眼。于是，便在淳安驿把所有军需全部打散，让解运大军化妆成客商的样子，分批送往金陵。

我则是带了一队人马继续走官道，一路上跟踪埋伏的人不少，但都在观望不曾动手。我想他们应该是在等我和军资汇合再动手，但在听到我与前来接应我的吴知州说：军需已经送达金陵了，且当时我身边又有知州大人陪同，才放弃了动手。

慕念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这件事情你做的很好。”

陆明抚着胡须笑道：“我们在看到玥公子来信之后，便让人从仓库里面搬出了从前运送军需的箱子，装满了石块，绕着金陵城走了一圈又送到府衙。玥公子这招障眼法果然奏效。”

慕玥垂下头，有些担忧的叹了一口气：“出长安以来，各方势力虎视眈眈，慕玥不敢不谨慎。”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看向慕念，朝中局势现下已经发展到剑拔弩张的地步，慕韬皇叔、皇祖母李嫣，还有偌大个李氏家族把整个朝堂搅得一团乱麻。

慕玥从长安出来这一路身后追兵不断，而且绝不只是一方势力派出来的追兵，他能逃过层层追捕顺利把军需和自己都带到慕念身边，不仅是智慧，还有万分之一的运气。

陆明道：“琉国之乱也不可小觑。当下，天赤与琉国之争已是箭在弦上，必先铲除这块恶瘤，方能回长安再除内患。”

这也是最早开始陆明和慕念定下的计划，先除外忧，再除内患。所以，慕念会将朝中之事全权交于慕韬之手，再亲自挂帅亲征。

事情所有都在按照慕念的计划进行着，除了……竹里，只有他的出现是完全没有在慕念计划之中。

慕念说起竹里忽然想到炸弹的撞针，他捻起书桌上放着的图纸递给慕玥，“你看看这个。”

一开始，竹里为了研究炸弹吃饭睡觉都在书桌上解决了，这纸上已经被菜汤、油渍、甚至于竹某人的口水嚯嚯了一遍。

后来，从竹里手中转移到慕念手中，又是一轮新的祸害，现在这张饱受风霜磨难的图纸落到慕玥的手中，他不得不双手捧着，小心翼翼的翻看，尽力保持着这张图纸最后的完整。

“炸弹？！”他倒吸一口气，“真是闻所未闻，我读的书还是太少了，对于这图纸上面说的东西竟然从来没有听说过。”

陆明：……其实我们也没有听说过。

慕念从慕玥手中把图纸小心翼翼的收回来，揣回自己的兜兜，“玥儿，你可知什么东西撞击时能打火。”

慕玥几乎下意识脱口而出：“火石？”

慕念瞬间眼睛一亮，他怎么没想到！慕念瞬间有了思路。

都怪他这小徒弟胡乱造词，又是“撞针”又是“底火”的，发明一些乱七八糟的词，阻碍了他的思路！

慕念瞬间豁然开朗，当即坐下，拿起笔就在图纸上重新绘制了一份炸弹的图纸。他把密封的炸弹口设计成了两块火石，当上面一块火石受到撞击，碰到下面一块火石，瞬间打出火星，点燃炸弹。

这样一来就不用再考虑引线受潮没有办法爆炸的问题了！而且，改用火石点火的炸弹可以在水里面使用！

慕念甚至为之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水雷！

他画完之后立刻将图纸交给李元奇让他连夜去让工匠投入生产。

另边，蕴钰一行人刚行了四五个时辰的水路，带出来五十个刀客，已经有一半趴下了。

蕴钰：我不理解，但我大为震撼。

“所以，你们都不会水？？”他站在船头，满头问号的看着这一群在甲板上东倒西歪的五大三粗的刀客。

离他最近的一个正要说话，一张嘴“呕”的一声，趴在船边又吐了起来。

另一个说道：“我们接活的时候，也没人和我们说要出海。”他语气里还有些怪罪的意思：“你这种出海的活儿应该找水鬼，找什么刀客嘛。”

蕴钰：……“你！”他堂堂金陵票号少东家，什么时候被人这么说过，气得他脑壳疼！

“小爷花了几百颗金瓜子就找了你们几个怂瓜子，小爷还没骂人呢，你还敢先数落起小爷的不是来了！”

他生气的跳起二丈高来，却被祝余一拂尘掸过去，“年轻人，稍安勿躁。”

祝余淡漠的敛着眸子：“诸位中不会水的劳烦举个手。”

已经趴到在地的人都举起了手，有两个实在抬不起手来的，也勉强举了脚。

祝余和薄七清点了一遍，共有二十二人不会水。

“叫他们回去吧。”薄七道。

蕴钰瞪大眼睛：“小爷的金瓜子不是白花了？！”

“咱们之后免不得要与水打交道，他们不会水带着也是累赘，不如叫他们回去罢，咱们行船还能快些。”

蕴钰恨不成器的瞪了一眼船上七倒八歪的人，妥协认命般摆了摆手，“唉，好啦好啦，你们看着办吧！小爷不管了。”

薄七单独分出一艘船来，让不会水的人都上了那艘船，派了一个船夫把那二十二人送回金陵去，剩下的二十七个人则是和他们同乘一艘，一路顺水行舟，约莫亥时就到了蕴钰所说的那个千窟蝙蝠岛。

这座岛上有三四座山相连在一起，每座山都千疮百孔像是被流星雨攻击过一样，大的洞约有三四个人高，五六里深；小的洞只够容纳一人侧身躲进去。洞口密密麻麻，呈不规律的排序。

若是躲藏在这里面，当真是花了功夫也不一定能把人找到。

几个刀客抬着船，蕴钰点了火把一马当前走在前面，“有些洞是互通的，你们跟紧我的脚步千万不要乱走，进了洞穴之后，最远只能走一里地，万不能再往深了走。因为，很可能你走到最后已经不是你进去的那个洞了。”

一个刀客不屑的哼了一声：“有这么玄乎吗？”

蕴钰当即转过头来，一脸严肃：“如果你迷失在森林里，或许你可以找到野兽、野果充饥，你还能多活几日；一旦你在洞穴里面失去方向，没有太阳和树轮给你辨别方向，没有食物给你充饥，最多三天你就会被困死在里面。”

他的神情严肃得有些吓人，那个彪形大汉也被他给镇住。

蕴钰带着众人到了先前他和竹里去过的一个洞穴。有一年，他和竹里逃课被先生抓到了，让他两罚站打手心，两个人心里面不服气，下课就把先生用麻袋一套头，打了一顿。

坏事做完，两人心虚都害怕被家里人发现，带了两个月的干粮就跑到这岛上躲着。但这岛太他娘的荒凉，连个鸟都没有。

竹里说：这比在家里关禁闭也好不了多少。关禁闭好歹还有下人伺候着，但窝在这鸟不拉屎的洞里面他感觉自己都快臭了。

蕴钰一寻思，他也是这样的感觉，于是两个人在岛上呆了不到五天，又吭哧吭哧的划着小船回家了。

但那个洞里面还留了两个人多年前存下的余粮，蕴钰挖出来一看，亏得这洞穴干燥阴凉，将近五十斤的面粉居然都没发霉。

他放到鼻子下面闻了一下，挺好挺好，这粮食又多了。

一行人驻扎下来，休息了一两个时辰之后，蕴钰和薄七两人第二天驶了一艘小船往东珠群岛的方向开去。

距离群岛还有几十海里，薄七就叫住了船夫，“有琉国人在附近。”他压低声音对蕴钰说道。两个人不敢再往前走了，找了一个礁石藏起来。一直等到天蒙蒙亮，海上开始起雾了，浓雾蔓延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他们才从礁石堆中驶出来，继续小心翼翼靠近。

东珠群岛的形状有点像一个扇贝，大大小小分布着二十多座岛屿，蕴钰他们只敢在外围绕一圈，他没有办法确定哪座岛上有琉国的士兵，也不确定竹里在哪座岛上。

三个人绕了一圈还是打算回去之后再想对策。蕴钰垂眸想了想：“等下。”

他从怀中掏出一把羽毛状的毛绒绒像是蒲公英的绒团，他抓出一把就往空中撒去。薄七正准备阻止他。

蕴钰解释：“此物名为雪绒，遇水就会融化，只要这绒毛有一片被小里看见，他就会知道是我来了，他会想办法联系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