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敞开心扉

穆云深看着夫人渐渐走远，又挥了挥手，让身边伺候的下人都退下，这才深深地看了穆容与一眼。

眼前这个，是他养育了十几年的儿子。

他优秀、聪慧，沉着、冷静。

即便他的亲生儿子还活着，也未必会有这般出色。

这么多年，他一直担心有一天，容与会觉察出他的真实身份，会离开他与文茵。

可想归想，总觉得那一天十分遥远。

却从没有想过，那一天竟然来得这样快，还是以这样的方式而来。

可他知道，那一天终归会来。

所以，他一直都叫容与将那块可以证明他身世的墨玉带在身上。

唉……

看来有些事，是上天早早就注定了的，谁也不能改变分毫。

有些事情，或许终归还要回到原点上。

无论今日最终，容与做了什么样的选择，他都会尊重他。

只是，若是以后夫人问起来，他要如何解释呢？

这个养在身边十几年的儿子，竟然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他要如何对夫人说，他们的儿子，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不在了……

想到这，穆云深的眼眸微微黯淡了些许。接着，他有些失落而低沉地说道：

“你娘这会儿不在，有些事儿，咱们爷俩可以好好聊一聊了。”

沉默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

“你这次去幽萝谷，凤老阁主应该已经把当年事情的真相都告诉你了吧？”

穆容与看着眼前忽然有些苍老，而又欲言又止的父亲，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其实，他知道父亲心里在担心些什么。

怕他一旦知道真相之后，就会离开这个家，甚至是离开陵安城，离开漓国。

在他的印象里，父亲一直都是一座高山，那么坚定不移，那么深沉巍峨。

小时候，无论遇到什么问题，父亲都会十分有耐心地教导自己。

他与其他武将不同，从来不会一味粗鲁地面对问题。

在他的心里，父亲一直都是一个亦师亦友的存在，一直都是他的榜样和骄傲。

他也努力想要成为像父亲一样的人。

而如今，那座曾经巍峨的高山似乎渐渐变得老迈，头上生了白发，脊背也不再那么挺直。

似乎在不知不觉间，一切都开始发生了变化。

不知从何时起，支撑起这个家的高山不再是父亲，而是自己。

看着眼前双眸有些黯淡的父亲，穆容与长叹一口气。

是不是父亲母亲亲生的又如何呢？

他自小在这永定侯府长大，受父亲母亲教诲，才能有今日这番成绩。

若非如此，他能否活在这世上尚未可知，又何谈其他呢？

就像衣儿所说的那样，无论何时何地，自己始终是自己，父亲母亲也始终是他的父亲母亲。

想到这，穆容与似是豁然开朗一般，近日那些萦绕在自己心间的愁绪，渐渐烟消云散。

只见他拿起酒杯，轻轻碰了一下父亲手中的杯子：

“是，凤老阁主已经告诉我了。”

还不等穆云深说什么，穆容与又继续说道：

“其实，儿子只是想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到底是如何。

其他的，从未想过。”

穆云深听到这里，原本有些黯淡无光的眸子忽然绽放出了一丝光彩。

紧接着，就听到穆容与说道：

“我自小在这里长大，受父亲母亲的呵护和教诲。在我心里，你们就是我的父亲母亲。

这一点，儿子即便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从未改变过心中的想法。

从前的事情如何，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是你们的儿子，永远都是。

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

穆云深微微有些激动地看着眼前已经高大成熟的儿子，心中安慰至极。

这个臭小子，吓了他一跳。害得他还以为，容与这个臭小子要离他们而去了呢！

“好啊，为父没有白疼你一场！”

说着，又与容与碰了一杯，脸上的喜悦藏也藏不住。

紧接着，思绪似是回到了十几年前。

“当年，你确实是我从幽萝谷带回来的。

想必你也知道，为父与你母亲的那个孩子，天生患有奇疾。即便是幽萝谷的众人合力，最终也没能保下。

可巧的是，你当时偏偏出现了。

为父心想着，这不就是上天又赐了一个儿子给我吗？

你们年龄差不多，为父又带着那个孩子在外求医多年，相信是不会有人发觉的。

为父这么做，除了看当时的你实在是可怜之外，也存着一份私心。

我担心，你母亲或许承受不住失去孩子的痛苦。她那么善良，不应该面对这一切。

既然上天又给了一次机会在我面前，何不将错就错呢……”

父子二人一边饮酒，一边说着当年的事情。

远远看去，这两个男人皆是英武不凡。谈笑间，仿佛时光飞逝，一眼万年。

此时，君文茵悄悄用帕子擦了擦泪，转过身扶着丫鬟的手，默默离开。

“长公主……”

丫鬟见长公主这般模样，忍不住轻声开口想要劝慰几句，可开了口又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君文茵见此，轻轻摆了摆手：

“无妨。

其实，我一早便知道容与不是那个孩子。”

“长公主？”

丫鬟忍不住轻声惊呼。

可君文茵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般，仍旧继续说着，

“这世上，哪有亲生母亲认不出自己孩子的呢？

即便两年不见，我也依旧十分肯定。

可当我看着容与那双清澈明亮的双眸时，我就知道，他是上天赐给我的。

我与云深夫妻多年，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又怎能不知呢？

他不过是担心我罢了，担心我禁受不住失去孩子的痛苦。

那时候，他那样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却时常悄悄看着容与出神，悄悄躲在一旁落泪。

既然这样，那我便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这样对我们三个人都好。

不过好在，容与聪明又懂事，小小年纪就能像大人一样成熟稳重，做事又有分寸。就连皇兄和太后都十分喜爱他。

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老天带走了我们的孩子，又赐给了我们一个孩子。

我相信，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命运的安排。

我不管容与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我只认，他是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