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苏定方激战大非岭

城池的作用不单单是保护城内人的安全，还能辐射周遭乡村，在苏定方的支持和部署下，村寨民团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他们挖沟壑、筑高墙，形成一个个小城堡。全民动员，到处设置巡哨、狼烟、警钟，一旦发现敌情，村民们就躲到城堡内坚守，城池内的兵马就会出动驰援。就这样，西线防线逐渐建立起来，边疆村镇的居民重新返回家园，劳作生息。

吐谷浑人以游牧为生，对面的唐境百姓多是农耕之民，吐谷浑与唐乃世仇，自从依附吐蕃以后，仗着马快，隔三差五、千八百人，就敢出来抢掠，遭到几次痛击后，知道时局变了，收敛了许多。若是组织上万人突袭乡村，穷乡僻壤，得不偿失，若是攻城，这点兵马还是不够。故而，西线边疆趋于平静。

663年秋，吐谷浑大将军慕容冈经过精心准备，聚集了一万精兵、一万辅兵，赶着二千多辆马车，浩浩荡荡杀进唐境。他们不是来攻城拔寨的，是来秋收的，收割汉人田地里的庄稼，顺道抓些汉人做奴隶。这样的发财机会一年只有一次，焉能不好生准备！

苏定方得报，吐谷浑大军侵入鄯州，从敌人的数量和装备就能判断出他们的意图，是来大规模抢粮的。苏定方心中盘算，如果正面迎战，敌人打不过就跑，在境内流窜，敌人全是骑兵和马车，自己的骑兵太少，难以追歼敌人。正是秋熟季节，敌人流窜抢掠危害甚大，如何将战场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既是难点，也是关键。

苏定方知道敌人意不在攻城，从各城池抽调兵马集中一处，命令各城池阖门自守。苏定方先是派出长子、尚辇奉御苏庆节率领三千精锐骑兵深入敌境，随后亲率七千步兵，沿着三千骑兵走过的路，杀进了吐谷浑。苏定方行使了围魏救赵之计。

王喜对苏定方到来后的一系列举措颇为赞赏，得知苏定方调集兵马时，主动派遣儿子王德率领一千子弟兵相助，这一千兵马全是能征惯战的骑兵，被苏定方划归到苏庆节的三千精骑中。

在吐谷浑人攻入唐境的之后，一支三千人的唐朝骑兵悄然进入了吐谷浑，直达青海湖的南边富饶草场，见人就杀，见帐篷就烧。他们就是苏庆节率领的精骑，奉苏定方之命，杀戮吐谷浑人，不分军民老幼尽皆杀之，以人鼻数量论战功。这就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以杀止杀。（战争就是这么残酷！）

慕容冈听说老家被捣毁，将士家眷被屠杀凌辱，也顾不得继续抢劫了，急忙率领兵马回撤，誓要截住唐军，报仇雪恨。吐谷浑兵马回救心切，迤逦的车队落到了后面。慕容冈时时担心自己的后队会遭到唐军的袭击，结果是只遭到了零星攻击，损失不大。慕容冈断定唐军是将主力放到了攻击自己臣民身上了，这更坚定了他截击唐军的信念。

大非川是唐军撤出吐谷浑的必经之地，大非岭是此地区的山岗高地，苏定方在大非岭布阵，严阵以待，静待敌军。

吐谷浑将士听到唐军种种暴行，个个心头滴血、目眦欲裂，回撤到大非岭时，终于堵住了唐军，无需动员，主将一声令下，各军齐出向山冈冲击。

苏定方站在高处，看到吐谷浑人一哄而上，嘴角露出轻蔑的微笑，好整以暇，想到烂熟于心的孙子兵法中的一段话：“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现在是敌人将士怒而奋勇，攻打自己的阵地，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

吐谷浑人从低处往高处进攻，战马提不起速度，目标又大，被唐军箭雨射倒了一大片。吐谷浑人不惜巨大伤亡，一鼓作气攻上了大非岭。慕容冈率领中军踏上大非岭，看到唐军约有六七千人，排布了六个步兵大阵，正在逐渐被分割包围，松了一口气，心道，胜之不远矣。

山岗上崎岖不平，碎石密布，战马行动不便，慕容冈下令，将士们下马步战，围歼唐军。

天色渐暗，双方激战二个时辰了，慕容冈已经将各部兵马全部派出，加入混战，战场形势依然不明朗，慕容冈只见己方乱哄哄的人马，派出去的传令兵都没有传回战果，看来唐军依然在顽强抵抗。

慕容冈眼拙，根本没有看出唐军的阵法，看似唐军被分割包围成六块，实则是李靖发明的六军镜阵，慕容冈下令一哄而上时，就注定了失败的命运。

苏定方在大非岭上排布的六军镜阵，六只部队占据六角，各自组成环阵自保。敌人攻进来的时候，各个环阵向外移动，将敌军漏入大阵中央。苏定方见时机成熟，下令收缩大阵。六个环阵开始缓缓向内移动，阵内的车兵、盾兵、长枪兵相互配合，每个环阵就像是一架旋转的圆锯，所过之处，绞的敌人血肉横飞。慕容冈发现形势不对时，已经身陷阵中，从几处突围，都被犀利的兵锋挡回。

苏庆节率领三千骑兵躲在一边，一直没有参战，黄昏时分，才得令出击，直扑岭下扎营的辅兵车队，犹如狼群冲进了羊群，吐谷浑兵马顿时炸了锅，四散逃窜。

慕容冈身陷六军镜阵，终于发现了门道，自己的兵马伤亡最大之处，就是敌军二个环阵结合之处，这是敌阵的最强攻击点，也是突围的最短路径，一旦突破了这个强点，就能逃出生天。慕容冈亲率卫队向此处冲击，慕容冈的卫士们人人人身披重甲、马挂皮甲，死命护着慕容冈向前冲杀，果然如慕容冈所料，在炼狱之地冲出百米后，压力骤减，冲出了敌阵。苏定方在高处看的清楚，暗叫可惜，再有半炷香的功夫，环阵就将合拢，那时他就插翅难逃了。

王德参加过多次征战，已是久经沙场的悍将了，在杀入吐谷浑的辅兵车队后，感觉敌人辅兵不堪一击，心知重点不在于此，依然关注山岗上主战场的情况。见到一彪人马从山岗上冲下，立刻调转马头前往追杀，身边前后的二百多人随之跟随。

慕容冈刚刚冲下山岗，还没来得及欢喜，就撞上了王德。一个照面，慕容冈的人马散失大半，只剩下一百多骑保护着慕容冈急急逃窜。王德看出这是条大鱼，紧追不舍。王德马快，追的较近时开弓放箭，箭不虚发。随后紧跟王德的人，也都是最为出类拔萃的勇士，人人箭不虚发，将吐谷浑人一层层剥离。王德箭矢射完，冲到了慕容冈身后，保护慕容冈的贴身侍卫翻身迎战，被王德一枪刺死，慕容冈且战且逃，不到十个回合，被挑落马下。

大战过后，苏定方听到将士们报功，王德追逐逃敌二十里，斩杀了敌军统帅慕容冈，大喜，苏定方知道慕容冈的卫队成员都是悍勇之士，王德必是杀透卫队成员的层层保护，才得以斩杀统帅的，这说明他有多强！此战打出了军威，让敌丧胆，苏定方向属僚赞叹：“真乃世之虎将！”

唐军打扫战场，吐谷浑战兵几近全军覆没，辅兵倒是逃亡了大半，但是留下了二千多辆马车和全部辎重。唐军兴高采烈赶着马车返回，戏谑吐谷浑人真好，帮我们收割庄稼打捆装车。

苏定方叫来王德，亲自嘉奖。王德对苏定方以七千步兵，聚歼了一万骑兵深为佩服，不禁请教：“大帅用的是何阵法，能将敌军聚歼。”

苏定方告知，用的是前辈李靖的六军镜阵，苏定方简单讲解了该阵的特点，王德听得连连点头。苏定方见王德对阵法感兴趣，与其谈论兵书战策，王德都能应答，始知王德也是熟读兵书之人。见王德三十左右，还是白丁，问道：“我看你智勇双全，没想加入军伍搏个出身吗？”

王德答道：“我以前有过此想法，后来经过公孙砀叔叔反复敲打，遂断了此念。他说像我这等草民，沙场流血数十年，立功再多，最多升为校尉、偏将，而你的顶头上司都是世袭的纨绔子弟。看着不如你的人飞黄腾达，还不如做个化外之人，不受他们的鸟气。”

苏定方听得笑了，自己的儿子并无拿得出手的战功，起步就是六品，现已是从五品的高官了，苏定方也知道公孙砀的大致履历，他就是辞官回家的，说道：“我认识公孙砀，他就是过来人。”

苏定方看重王德，说道：“我知你智勇双全，不要空耗了这一身本事，在我帐下听令，共保西线平安如何？”

王德起身应道：“只要大帅在西线主事一天，我就在帐下听令。”

苏定方大喜，当即升任王德为帅帐偏将，与儿子苏庆节平级，直接听从苏定方调遣。

吐谷浑全军覆没，大将军慕容冈被杀，钦陵向父亲禄东赞建议，出动吐蕃兵马进行报复。谋臣王东凯认为不妥，劝止道：“此战本是慕容冈挑起，到目前为止，还属于吐谷浑旧部与唐朝的边境纠纷。如果吐蕃出兵，可能会引发战事扩大。”

钦陵道：“战事扩大又如何，唐朝征战高句丽失败，派不出大军，我们正该趁此时机继续东扩，拿下鄯州郡城。”

王东凯道：“不可，唐朝虽然没有增兵西线，却派来了苏定方为安集大使，此人乃唐朝硕果仅存的名将，不可小觑。”

钦陵道：“我听说此人年过七旬，垂垂老矣。唐朝派此等老人守边关，可见无人矣。”

王东凯道：“你说唐朝今不如昔，我认同，若说苏定方老不堪用，我持相反见解，是胡荣的话使我有所感悟。”

禄东赞和钦陵见王东凯提到胡荣，都洗耳恭听。

王东凯深情回忆：“十年前在我大军攻打敦煌时，我去招降胡荣，他谈到他这一辈人历经隋末战乱，活下来的都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人精，他说：“你们要想成为战争的主角，还得等，等到我辈老死之后！”我当时不解，后来渐渐理解，我研究了苏定方的经历，他就是这种人。”

禄东赞深有感触，赞同到：“你说得对，二十年前我去长安迎亲，接触就是那一代人，魏征、房玄龄、长孙无忌、李道宗、宇文士及等个个不凡。”

禄东赞接着说道：“我们现在的国策应是稳固东线，以西域为突破口，向西方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