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吐蕃进攻拔换城

拔换城守备陶大有探得吐蕃数万兵马前来攻打，一面派人往都延城报告，一面通知城外军民悉数进城。

吐蕃大军到来时，拔换城的城门紧闭，吊桥高起，严阵以待。吐蕃大帅赞婆见突袭不成，只能强攻，命令部队填埋护城沟，同时砍伐树木，抓紧制作攻城器械。

十日后，西、南二面城墙的护城沟已被填平，赞婆下令攻城，先是抛石机、攻城车上阵，用石头和箭雨压制城墙上的守军，然后总攻开始，百人一队护送一架云梯，几十架云梯被抬着奔向城墙。

陶大有拥有一千兵马，一千多民壮，民壮们没有甲胄护身，又没上过战场，不能让他们顶在一线（在关键时刻惊炸逃窜，会成为防守缺口，倒卷波涛），民壮们只负责后勤支援，搬运滚木雷石等。陶大有亲临城头指挥，将士们不避箭矢和飞石，用滚木雷石砸向云梯。唐军三十人为一小队，每名小队长都怀揣示警小旗，一旦发现敌人攀上城墙，就举旗示警。陶大有的四员战将陶蒙、陶亮、费霄琼、吕歆、各率五十人的预备队，在城墙上往来巡视，专门堵漏补缺。

战斗惨烈，连续三个时辰没有停歇，城上血覆城砖，城下尸积成摞。赞婆见天色渐晚，无奈鸣金收兵。

敌人退去，陶大有丝毫不感到轻松，敌人的攻势太过猛烈，今天一战就伤亡二百多人，轻伤者还没计算在列，照此下去，再守三天都难！赞婆更不好受，他精心准备了十天，意在一鼓作气拿下此城，结果是损失了上千将士，徒劳无功，军心士气大受打击。在城下多耗一天，唐朝援军到来的危险就增加一分，赞婆的心弦是一天比一天绷的更紧。

当晚大雪纷飞，陶大有心道来的好，期待雪下得越大越好。

天亮时大雪已停，四下里白皑一片，天空湛蓝如洗。陶大有从屋内出来，感到昨天的血腥之气尽散，空气凛冽清新，陶大有可没有心情欣赏，率领将士拿起铁铲，铲除城墙上的积雪。这场雪虽然下的时间不长，还是挺大，有一尺厚，陶大有灵机一动，让将士们将城墙上的雪都倒到城墙外面，使得城墙根的雪更厚，多少会给攻城的敌人造成一些麻烦。吐蕃统帅赞婆看到城下厚厚的积雪，实在不宜强攻，命令修补攻城器械，再制作十辆攻城车，二十架云梯，准备二日后再度总攻。

赞婆闻报，唐朝援军将至，约有三千人马，暗自心惊，没想到唐军反应如此迅速！赞婆征战二十余载，久经沙场，知道此时不能自乱阵脚，分派五千兵马前往阻截，这里依旧按部就班。

这场雪是深秋以来的第一场大雪，二日后已被贫瘠的地面吸收大半，赞婆下令总攻。

城墙上下再度形成绞肉大战，唐军虽然人少，但个个奋勇，眼见身边的战友倒下，无人胆怯，大家坚信援军必会到来，只有一个信念，就是坚守城池，不惜战斗到最后一人。

第二批援救拔换城的二千兵马由裴行俭亲自率领，行走在半路上时，得到第一批援军将领董宝亮的军情报告，董宝亮所部在拔换城的东面三十里的礁尾坡，遭遇吐蕃军队阻击，交战不利，陷入僵持。胡荣向裴行俭建议：“此战的核心是拔换城，可分派兵马潜行绕道，直达城池。”

裴行俭立刻明白此计大妙，正是兵法中的奇正转换，下令副将杜怀宝率领一千五百人，偃旗息鼓，从北面绕行，要求昼夜兼程，火速援救拔换城。自己率领五百人虚插旌旗，扮作主力，增援董宝亮。

裴行俭赶到礁尾坡，与董宝亮回合，吐蕃人见唐军援军已至，占据地利，谨守营寨不出。裴行俭知道，若不能击溃这支兵马就直奔拔换城，到时受到前后夹击，则是取死之道。必须拔出这颗钉子，才能继续前进。

裴行俭采用步步为营，一点点推进的战术，在敌营寨前排布数个圆阵，圆阵之间修筑夹道连接，每隔一二天，圆阵向敌逼近百米，予敌压迫日甚一日。

吐蕃军在营寨中筑起高台，主将波玛在高台上观察唐军大阵，随着唐军的日益逼近，敌阵中的情形一览无遗。经过几天的观察，波玛发现敌军兵马并没有想象得多，也就四千左右，自己完全有能力与之一战。波玛还发现了唐军阵形的破绽，敌人修筑的夹墙，从正面延伸到侧翼就到头了，两侧的防卫相对薄弱。

波玛下令出兵，二千步兵组成了二个方阵，向敌人的二个圆阵进攻，同时，一支五百骑兵从营寨侧门冲出，直奔敌军侧翼，绕到夹墙尽头，横切冲入敌阵。

骑兵悍将仁桑孜玛一马当先，从侧翼冲进唐阵，沿着夹阵内侧通道冲锋，要从敌阵中横穿而过。前面的夹阵突然裂开，冲出一辆辆战车拦住去路，仁桑孜玛只好偏转马头冲向阵中，不得已与长枪大盾的步兵圆阵交锋。

裴行俭在阵中塔台上指挥，胡荣站立身旁观战，见唐军阵形转换自如，冲入阵内的吐蕃五百骑兵正在陷入合围之中，看来大势已定，点评道：“敌将领不识此阵，横冲乱撞，脱身难矣。”

裴行俭犹如做菜的主厨，现在已是食材都已下锅，只需静待煮熟出锅了。裴行俭闲下心来，试问道：“你看敌将应如何脱身？”

胡荣随口道：“走乾位，绕风门，再回坎位，从水门杀出。”

裴行俭听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最佳正解！裴行俭扭头问参军苏味道：“你看如何？”

苏味道答道：“走艮位，再往坎位，从水门杀出。”

裴行俭说道：“你说的线路也是突围一法，但胡先生说的更佳，看似有些绕路，实则先调动我军，使之突围的阻力最小。”

苏味道跟随裴行俭习得此阵，听了大帅所言，不禁对胡荣刮目相看。苏味道出生官宦，进士及第，聪颖好学，被裴行俭看好，招为女婿，是裴行俭的嫡系。

裴行俭满是疑惑，问胡荣：“你识得此阵？”

胡荣说道：“这是环阵连环，间有夹墙加持，我是首次遇见，果然精妙。”

裴行俭听了更觉惊异，此阵名叫大蟒连环阵，是朝廷秘藏的李靖兵书中的阵法，只有兵部高官才能看到，胡荣不知当属正常。但是，胡荣首次见到此阵就能看透其中奥妙，比自己高明不知多少！真是想象不出，世上还有如此高人。

裴行俭想的有些愣神，没有关注战场形势，听到胡荣说道：“此番将悍勇，你在坎位若无猛将把守，恐怕他会脱困冲出。”

裴行俭看到吐蕃领头的大将果然勇猛，在阵中往来环绕，已经接连冲过了离、震、坤、艮，终于杀回原路，从坎位冲出阵外，但他的兵马也几乎是全军覆没，跟随其冲出来的不足百人。

波玛看到了唐军阵法的厉害，鸣金收兵，再也不敢出寨迎战了。在拔换城下，赞婆发起的第二次总攻已经持续了二天，依然没能攻下城池，赞婆接到了礁尾坡守军要求增兵的报告，赞婆回复是：“坚决阻击，不计伤亡，不准后退。”赞婆知道，那里即使全部战亡，只要这里能攻下城池，就是胜利。

第三日、第四日，赞婆看到过好几次自己的战士们已经登上城墙，形成人流，转眼间又被阻断。赞婆咬牙调用后备军，再次发起新一轮进攻。

陶大有的预备队早已全部出动，堵在各处抽身不得，陶大有率领十几人的卫队往来巡视，时不时参与激战。陶大有亲弟陶蒙，见敌人冲上城墙，身披双层重甲，手执双斧车轮般飞舞，撞出一条血路，冲到云梯之上，阻挡后续者上来。陶蒙激战多时，气力衰竭，手中大斧沉重如山，被一敌将抢身近前打飞大斧，大刀当头劈下。陶蒙无处闪避，合身扑下，抱着敌将滚下云梯，云梯上的后续者被冲的七零八落。陶蒙的部下没有错过主将用生命赢得的时间，将冲上城墙的敌人全部杀死，重新堵住了缺口。

吐蕃与唐军在城墙上反复争夺之际，杜怀宝率领一千五百人出现在城池的北面。赞婆闻报，急忙抽调兵马前往阻击，此时后备队已经全部用上，轮换下来的兵马都在城池西面和南面的二处大营中休整，待到集合完毕，赶到城北时，眼见唐军正在进城，形如长蛇，前往掩杀，强行截断了唐军的尾巴，自己的兵马也被城上射下的箭雨重创，算是打了一个平手。

陶大有几近绝望之时得到援军，真是绝处逢生！杜怀宝兵马迅速投入战斗，冲到一线，将敌人打得鸣金退兵。

杜怀宝看到陶大有双眼赤红，甲胄残破、多处裹伤，再见守城将士各个周身血迹，站立不稳，满怀敬意。杜怀宝轻拍陶大有肩膀，高声说道：“我部前来换防，一定守住城池。”

陶大有点头道：“你们来得正好，不枉我们死去的战友。”

新来的将士们夹道而立，恭送陶大有他们走下城墙，稀稀落落，只走下了三百多个幸存的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