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章 无力感

林黛玉说了这几日在顾家的事情，也好让林清玉和贾敏放心，她们知晓黛玉在贾府很受照顾，也就放下心来了。

“好妹妹。”林清玉笑着道，“见你高兴，我和母亲和也高兴呢。”

“请母亲和姐姐放心，玉儿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林黛玉道。

“你们两个在母亲心里永远都是孩子。”贾敏道。

林承安伸头进来，被林黛玉看见，“安哥儿过来。”

“姐姐。”林承安跑到林黛玉跟前，“你这次回来是不是就不走了。”

“安哥儿，别胡说。”贾敏道，“你姐姐如今已经嫁到顾家去了，哪有不回去的道理。”

林黛玉时常在家教导林承安读书写字，说起来林承安的关系比她跟林清玉的关系还要亲厚一些。

“我舍不得姐姐回去。”林承安道，“姐姐走了，就没人陪着我了。”

林黛玉笑道，“这不是还有父亲母亲在家么，姐姐以后有空就会回来看你的。”

“我还是不想让姐姐回去。”林承安道，“母亲也很想念姐姐。”

“这孩子，快别胡说了。”贾敏拉着林承安道，“你都是大孩子了，难道还离不开你姐姐么。”

林黛玉道，“安哥儿与我的关系甚好，他舍不得我也是正常的。”

“安哥儿。”林清玉道，“你二姐姐以后得了空就会回来看你的，切莫任性了。”

林清玉也能理解小孩子心切，到底是跟大人不一样的。

“你可要好好的读书，我会随时回来查看你的功课的。”林黛玉道。

林承安点头，“二姐姐放心，我每天都在认真的读书写字呢，一天不落。”

“不是说安哥儿要认先生么，也不知道是哪家的？”林清玉问道。

贾敏笑道，“是翰林院掌院学士狄大人。”

林清玉还以为是国子监的哪位大人，没想到是翰林院学士，“这位狄大人也是德高望重之人，怎么会收安哥儿这小小年纪的学生。”

“那还不是因为你父亲的缘故么。”贾敏道，“你父亲和狄大人以前也同窗过，狄大人也喜欢你弟弟聪慧，便打算再大一些就收安哥儿做学生呢，你父亲也很是高兴呢。”

“那就好。”林清玉道，“狄大人的学生那都是青云之才。”

林黛玉和顾文渊夫妻二人一直至饭后才离开，林黛玉走的时候反倒是红了眼眶。

林清玉笑着宽慰道，“又不是不回来了。”

“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贾敏拉着女儿的手，“你想什么时候回来，我们都高兴。”

林黛玉点点头，随后跟着顾文渊上了马车离开了。

水淩还有事情要办，暂时将林清玉留在林家，说是等办完事再来接她回府。

两个孩子都已经送去太妃府了，林清玉倒是也不担心，太妃把这两个孩子当做掌上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王妃娘娘。”云芝前来说道，“刚才张夫人派人来送消息。”

“张夫人？”林清玉想起来是宝钗，平日里喊惯了闺名了，“莫不是和探春的亲事有关？”

贾敏坐了下来，“是不是贾府那边同意了？”

“贾府那边是给三姑娘定亲了，可是定亲的...不是吴家，而是一位张大人家里做续弦，说他以前和二老爷在一起共事过，已经年过四十，家中还有一女，以往张大人娶过两门夫人，可是都没了，三姑娘嫁过去就是第三位夫人了。”云芝道。

“什么？”林清玉道，“怎么会这么快就把亲事定下来了。”

云芝道，“说是政二老爷喝醉了酒，就稀里糊涂的把亲事给定下来了。”

“简直是胡闹，婚姻可不是儿戏。”贾敏也有些恼怒，“怎么这样糊涂，就把女儿给嫁出去了。”

如今婚书已定，这亲事也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除非能让张家定亲，可之前东平郡王府退亲已经给探春带来名声受损，这次要再退亲，怕是贾政他们会随意的把探春给嫁出去，更是让探春处境难。

林清玉也没想到贾政喝醉酒之后会做出来如此糊涂的事情，实在是不该。

“这下是没办法了，婚书已经定下，想要撤回来怕是难了。”贾敏叹气，“我这个哥哥啊...”

“也不知道三妹妹知不知晓这事儿。”林清玉道。

探春其实并不知晓，二太太暂时没让人告诉她，怕到时候探春反抗，又搬出来林清玉，这事儿就不好做了。

可探春也不是傻子，又是做衣服，又是做鞋的，这也不是过年过节的时候，怎么突然就开始张罗这些了。

“侍书，你可听到什么消息了？”探春问道。

侍书也是茫然的摇摇头，“我问了周瑞家的，可是她也只是跟我笑笑，还说什么是三姑娘的福气。”

这时候玉钏来了，道，“太太说，这些日子家中有外客，让三姑娘待在院子里，别出门去。”

“外客？哪里来的外客？”探春道，“玉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可不是傻子，别想瞒着我。”

玉钏支支吾吾的，“三姑娘，您就别为难我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这都是太太吩咐的。”

“算了算了。”探春朝着玉钏摆摆手。

正好赵姨娘来了，看见彩霞送来的布料之类的，眼睛亮了起来。

“哎呦，怎么这么多好东西。”赵姨娘左摸摸右摸摸的，“我正好缺了这东西做衣服。”

彩霞笑笑，“赵姨奶奶，这是太太给三姑娘挑选的。”

“三姑娘哪里穿的了这么多，倒不如便宜了我。”赵姨娘道。

彩霞道，“那可不行，太太的吩咐谁敢违抗。”

赵姨娘撇了撇嘴，“三姑娘是我生的，我还不能拿她的东西么。”

“赵姨奶奶快别这么说了。”彩霞道，“如今三姑娘是嫡女，身份可跟以前不一样了，赵姨奶奶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这一句话让赵姨娘彻底熄了气焰，又问道，“这是发生了什么喜事，太太怎么突然给三姑娘送这么多东西。”

“三姑娘是太太的女儿，送这么多东西不是很正常么，太太又不是送不起这些。”彩霞道。

彩霞的话含有讥讽的意思，嘲笑赵姨娘自己送不起这么多好东西，还在旁边眼红，实在是不该。

赵姨娘果然气的不行，可眼前的彩霞是二太太的心腹，她又不敢说什么，“得得得，我是没这个福气了，我走还不行么。”

彩霞没有理会赵姨娘，随后就带着人离开了。

赵姨娘越想越奇怪，怎么突然太太送给探春这么些东西，又不是真的亲生女儿，还真的能这么好么，要是有什么好东西早就给了宝玉了，哪里还轮得着探春啊，她越想越觉得有什么古怪的，得去问问才是。

探春看着送来的东西毫无波澜的，激不起一丝高兴，她也清楚太太的作风，要是没什么事情，太太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派人送这些东西来，还不说明缘由，看丫鬟和婆子的神色也不大对，还变着法子的不让自己出门。

赵姨娘溜达到探春这里，“哎呦，三丫头...”

“赵姨奶奶，这三丫头可不是你能喊得。”侍书一看赵姨娘就没有好脸色，每次这位赵姨奶奶过来不是来找事儿的，就是来找麻烦的，非要来大闹一通才肯走，实在是令人讨厌的很。

“关你什么事，一个奴才，有你说话的份么。”赵姨娘斥责道。

探春道，“行了，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不是被太太禁足了么。”

赵姨娘得意一笑，“这不是老爷心疼我，又让我出门了么。”

“既然能出门就守规矩一些，别到时候高兴的太早，又惹得太太不高兴，门又不能出了。”探春道。

“你...”赵姨娘想了想忍了下来，“我好心来看你，你还这样说，真是白费了我的一片心。”

探春冷笑，“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过来的，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也不想拆穿你什么，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就走吧。”

“我这茶都还没喝一口呢。”赵姨娘道，“这太太怎么突然给你送这么些东西，莫不是有什么大喜事，你倒是跟我说说。”

“就不劳你操心了，要是真想知道，你就猜去。”探春道。

赵姨娘转了转眼珠子，“你不知道，我可知道什么事情。”

探春不大相信赵姨娘的话，这么些年相处下来，她也知晓赵姨娘是什么德性，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你知道了我也不想知道。”探春道，“姨娘请回吧。”

赵姨娘没想到探春是这个态度，气的半死，插着腰道，“你还真把自己当做千金小姐了，你是我肚皮生出来的，别以为你现在飞了枝头做凤凰了，那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了，你现在眼睛里没我了...”

侍书又听见赵姨娘吵吵嚷嚷的，道，“赵姨奶奶，你别在这里闹，要是让太太知道了，你又得禁足了。”

赵姨娘气的一巴掌打在侍书脸上，“你算是什么东西。”

“你又是什么东西。”探春拍桌子，“来我这里闹，快来人啊，去请太太来，让太太看看瞧一瞧。”

“这是干什么呢，这么热闹。”张念枝从门外进来，扫了一眼赵姨娘，“赵姨奶奶前两天才免了禁了，怎么又到三姑娘这里来闹腾了，莫不是还嫌禁足时间不够长么。”

赵姨娘一看是张念枝，忙道，“宝二奶奶，你可得给我做主啊，我是一心为着三姑娘的，可是她现在眼高手高，没有我这个亲娘呢。”

“赵姨奶奶胡说什么呢，三姑娘的亲娘是二太太，可不是你。”张念枝板着脸看向赵姨娘，“我看你是糊涂了吧，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你能闹腾的吗？还不快回去。”

赵姨娘歇了气，她知道眼前的张念枝不能得罪，只能咬咬牙，转身离开了，没得到好处，反而还挨了一顿骂，实在是让她气不过。

“让嫂子见笑了。”探春道。

张念枝也是知道赵姨娘的脾性的，若不是老爷喜欢，怕是太太早就把赵姨娘给打发了。

“没什么。”张念枝道，“妹妹要是还缺什么东西，就只管和我说，我去备也就是了。”

“嫂子，你能跟我说实话么，到底有什么事情。”探春道，“我总感觉这事儿没这么简单。”

“妹妹别多想了。”张念枝笑着拍拍探春的手，“这不是快到妹妹生辰了么，太太说尚在孝期，也不能为妹妹操办，就多给妹妹一些东西，算作补偿了。”

探春总觉得这说法不大可信，可也想不出来什么别的事情了。

“嫂子，这两日宝姐姐上门来了么？”探春问道，之前薛宝钗为了探春的亲事总是上门来，可是这两日又不见人了。

张念枝想了想道，“没呢，估计是有什么别的事情绊住了脚了，等过段时间也就来了，妹妹这些日子好好休息，家中有外客上门来，倘若撞见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还是少出门的好。”

“我知晓了，平日里除了给太太请安，也没有别的要出门的了。”探春道。

张念枝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可是探春心中的疑惑还是没有解开。

“三小姐的亲事可还早呢，太太总不能一直把三小姐关在屋子里面吧。”穗儿道。

“这事儿与咱们无关，自有太太做主呢。”张念枝道，“咱们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张念枝以前还会为了探春的事情操心，可眼下自己的事情都忙的不可开交，况且这事儿都是太太做主，她哪里好插手，只能任凭着太太做主，倒是也可怜探春，刚出一个火坑，又跳进另外一个火坑，二太太和二老爷压根就没把她当做亲生女儿，不过就是为了巩固贾府的一个工具而已，听说以前的元春大姐姐也是如此，为了贾府进了宫里，最后还是落得身亡了，也不知道探春以后会如何。

张念枝道，“好好派人看着点赵姨娘，别让她到处乱窜，惹是生非的。”

“这位赵姨奶奶可真是不省心，难怪太太这么不喜呢。”穗儿道。

“休得胡言。”张念枝道，“二爷现在何处？”

穗儿道，“刚从太太那里回来，估计过会儿还要过去，太太留二爷吃饭呢。”

婚书刚定，聘礼就下下来了，就连日子也仓促定下了，好像是怕谁反悔了一样。

这事儿探春并不知情，直到婚书在她的眼前的时候，她才知道这些天到底二太太到底是为了什么，又是做衣服又是做鞋子，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张家的亲事。

原本探春还抱着期望，要是太太答应吴家的亲事，自己还有个期盼，可眼下竟然又让自己做了续弦，嫁的人竟然和父亲差不多大，一进门就做了继母，让她心中有些难过，果然自己在贾府不大重要。

张念枝看着探春的表情心情有些忐忑，可是这事儿是太太指名了让自己过来和探春说的，连她也有些难以启齿。

“虽说是续弦，可到底也是正房夫人，张大人也是个儒雅君子，要是三妹妹嫁过去，一定不会苛待三妹妹的。”张念枝也只能这么劝慰，道，“三妹妹，日子已经定下来了，等到一出孝期，张家就会来迎娶。”

探春看向张念枝。“二嫂子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

“我也是不大知情的。”张念枝只得遮掩道，“听太太说了宝姐姐上门来给三妹妹提亲，我原本以为是和那吴家，谁知道成了张家了，眼下事情已经定下来...哎...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探春道，“是啊，事情都已经定下来了，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三妹妹就安心在家中待嫁吧，太太说了，三妹妹出嫁一定不会亏待三妹妹的。”张念枝道。

“那些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探春道，“二嫂子，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张念枝道，“妹妹别想那么多，嫂子先走了。”

探春一个人待在屋里，也并没有哭，没有闹，十分安静，她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毕竟太太和老爷的眼里只有二房的利益，从来都不是她个人，嫁给谁也都无所谓了。

张念枝回了院子里面，就看见宝玉急冲冲的往外去，方媛在后面跟着。

“二爷，这是做什么呢，这么着急往哪儿去。”张念枝问道。

还没等贾宝玉开口，方媛就道，“二奶奶，您快劝劝二爷，二爷要去太太那里评理去呢。”

“去太太那里评理，评什么理？”张念枝看向贾宝玉道，“二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妹妹这样的怎么能嫁给一个糟老头子呢，我是不答应的，我一定要去找太太说，千万不能让去三妹妹嫁给那人。”贾宝玉道。

张念枝道，“二爷想去就去吧，这事儿已经定下来了，张家连聘礼婚书都下下来了，难道二太太会任凭着二爷胡闹，让张家退亲吗？这要是老爷知道了，少不得要扒了二爷的皮。”

一听说老爷，贾宝玉就怂了下来，急的跟无头苍蝇一样，左转右转的，“老爷和太太怎么忍心让三妹妹这样的人嫁给四十多岁的糟老头子，这也不匹配啊。”

“二爷，你的意思是骂二老爷了。”张念枝道，“这件事情是太太和老爷做主，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那当初你就该劝一劝才是。”贾宝玉道。

张念枝道，“这事儿我也是后来才知晓的，再说太太做的决定，我能劝得动么，别忘了太太和老爷才是三姑娘的亲生父母，她们要怎么做，轮得着咱们小辈做主么。”

方媛看见他们两个吵架，心中高兴，又做出来一副温柔小意的样子，“二爷，您消消气，这事儿怎么能怪二奶奶呢，婚姻大事当然是父母做主的，说不定三姑娘愿意嫁给那位大人呢。”

“怎么可能。”贾宝玉一口反驳，“三妹妹是什么样的脾性我是最清楚的。”

张念枝有些头疼，怎么宝玉的性子还是没变，还是个那小孩子一样，做事顾前不顾后的，只顾着自己的意愿，“二爷，您就别闹了，我也不拦着你，你要是愿意去太太和老爷那里，你就去吧，到时候怎么样我可不知道。”

“你...”贾宝玉被堵得话都说不上来，心中不免郁闷起来，“都怪我没用，帮不了三妹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妹妹受苦。”

“二爷，您怎么会没用呢。”方媛在旁边道，“您可是二房的嫡子，老爷太太最疼的就是二爷了，您要是说，说不定这门亲事...”

“住嘴。”张念枝呵斥方媛，“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这种事是你能掺和的么，谁让你跟在二爷跟前的。”

方媛满脸的委屈，低着头，“二奶奶...”

“滚回去。”张念枝道，“让嬷嬷好好教教你什么是规矩。”

方媛见二奶奶发怒，顿时什么话都不敢说了，眼神委屈的看向贾宝玉，指望着她心心念念的二爷能够救她。

只是贾宝玉现在心烦意乱着，压根就没注意到方媛的眼神，方媛只得悻悻离开。

“二爷，您如今也老大不小了，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张念枝道，“如今三妹妹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也是老爷亲口允诺的，现在要是退婚，这不是再打老爷的脸面么，您也知道，老爷是最注重脸面的，现在退婚不是要他难堪么。”

“可也不该给三妹妹许配这样的人家。”贾宝玉道。

张念枝道，“的确是委屈了三妹妹，可咱们说话也不管用啊。”

“哎...”贾宝玉深深的叹了口气，他也只敢在自己的院子里面撒泼，一见到贾政就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张念枝道，“好了二爷，先让袭人伺候你换身衣服，等会儿还要去太太那里吃晚饭呢，可别让太太看见你这个样子，免得到时候给你自己，给三妹妹惹来一些麻烦。”

贾宝玉痛恨自己无用，可又无能为力，深深的无力感袭来，让他心情喜悦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