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可以配乐《风动草》）

风间鹤一愣。

他已经说过，自己从一开始就把小哀当成亲妹妹了，所以小哀再问一次这句话的意思是……

这个敏感而细心的姑娘，还是察觉出了什么啊……

他沉默下来，任由窗外的阳光只照着被子的角落，让两个相拥的人全都呆在黑暗的地方。

“好。”

小哀深深呼出一口气，从未有过的安心渐渐弥漫全身，好在她还没有忘记这次的目的。

“欧尼桑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作这个世界的人？又或者，你从前到底遭遇过什么？”

“……”

沉默，无尽的沉默。

风间鹤没有任何动作，也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我只知道你没有家人，从小和五十岚……五十岚哥哥一起长大，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在前段时间突然情况更加糟糕，但一直都没有放弃当旅游作家，可是……其他的呢？”

小哀看着风间鹤，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但却没有看出一点痕迹。

“欧尼桑？”

其实风间鹤想的事情很简单。

他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

无尽的悲凉一点点蔓延他的内心，渐渐将整个坚强的内心腐蚀殆尽，又掺杂着真正被小哀认可了的点滴欣喜，混杂成最复杂的酒，不断发酵，只让人内心晕乎乎，再也分不清到底情绪如何。

此时看春花，当是今日繁盛百花开，下月零落只多风。

此时看夏荷，只想那水莲花不胜凉风的一抹娇羞，最终却只会落在泥土中，消失于无人之地。

此时看秋叶，那满山红遍映鬓边，愁绪片片染山河。

此时观冬雪，只觉万物杀于冬日，再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

不论看什么，都只觉得……好像世间万物，都没有什么容易的，都在苦苦活着。

他回不去了。

哪怕这个世界再怎样和从前的世界相似，他都再也回不去了。

那个祖国母亲，只有一个；那个在自己床边哄着自己睡觉的母亲，只有一个；那些笑着等自己发零食，苦着脸等自己布置作业的孩子们……

都见不到了。

不是系统突然发了什么消息让他想了这许多，他只是认清了一件事。

这个世界也开始有了难以割舍的东西，就算是有回去的办法，他也很难孑然一身的笑着离开了。

过去的世界？现在的世界？

心里的天平一点点被平衡，他融入这个世界的同时，也在一点点和前世那个熟悉的世界分开。

生活了二三十年的世界，终究开始淡了，那些曾经以为会深刻的永远记住的感情，好像也在一点点被眼前的、触手可及的感情融化消失。

突然明白了迅哥儿在听到那一句“老爷”的时候心里的悲凉，也许过去的记忆还在，但是时间一点点过去，当初的再也回不去了。

也许他还能强行拉着闰土装作小时候的样子出去玩，但那种气氛再也回不到过去的样子了。

迅哥儿和闰土长大了，那个风老师也消失在那个世界上了。

“其他的啊……没什么重要的，反正也，回不去了。”

风间鹤说着，说几个字就停顿一下，语速很慢，胸口好像被无形的石头压着，喉咙也好像被辣椒烧着，面上带着点点淡淡的笑意，心里却只有悲凉。

今天之前，要是有能回去的办法，他犹豫的时间绝不会超过半小时，一定会答应回去的。

今天之后，要是有回去的办法……

他再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了。

小哀看着他挂着的微笑，心里没来由一阵沉重，好像他脸上笑着，内心却只有悲伤似的。

明明自己说了要当他亲妹妹，他就算不高兴，也应该有一点点感动的不是吗？

为什么会是这样？

过去的事情……难道他从前真的遭遇了太多事情吗？

小哀隐晦的看了看手里握着的洋葱，迟疑几秒，最后还是揭开了保鲜膜的一角。

不知道他到底遭遇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到了什么，但现在他的这个状态，更贴近自己想要的效果了。

这也是风间鹤的悲凉之处。

他没法和别人说自己的遭遇，就算说了也不会有人能理解。

别人能理解乡愁，能理解大陆两岸的悲伤，能理解和世界的隔阂吗？

他笑着，别人只觉得他心态很好，觉得他很坚强，所以不会再多关心他之前遇到了什么。

他难过，别人只觉得他悲伤，但却永远不明白，也不理解那种与世隔绝的孤独。

别人说他是谪仙，说他不落红尘，但他其实，从前也是红尘当中普通的一个人。

能融入，谁又想分开呢。

他也想看着孩子们扑进自己怀里，喊着风老师你来了，说着风老师我作业做完了，念着风老师我们想要零食。

他也想回家之后能看到母亲还在做菜，说你把东西放着就快去写教案，饭菜做好了再过来。

可是……一切都不再，时空的一个玩笑让他失去了所有。

心里堵着，鼻间好像闻到点点异常的味道，风间鹤却没有什么心思去在意。

“能得到小哀的认可，真的很好，之后就，麻烦小哀多多关照了。”

一个笑容再次挂在脸上，再也没有人知道刚才他想了什么。

一只手却放在了他的脸上，把他嘴角的微笑一点点拉平。

“难过就别笑了。”

小哀的眼里好像有光，点点晶莹闪烁，大大的映着自己的样貌的眸子里，染了一层水光，亮亮的。

“你受委屈了，你不该经历这些的，是世界对不起你，是我们没有照顾好你。”

听着这句话，风间鹤有些想笑，感觉这几句话好像充满了无厘头的孩子气。

但他分明能从小哀的眸子里看到，自己嘴角的笑容消失了，眼睛好像也亮亮的。

一只小手摸过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火辣辣的。

“想哭就哭吧，现在只有我们两个，可以哭出来的。”

他紧紧抱住怀里的女孩，两滴眼泪再也忍不住流出眼眶。

明明能不哭的，为什么要安慰我啊……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他的心里想的却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