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但行前路

其实此时隔壁老夏家四口子，也已经动起来了。夏安茹和汪文芳这会儿已经坐进了车厢里，而夏兆丰坐在车厢外头，负责脚踩控速器，夏安阳则站在车头，双手放在车把上，很像是在拉车的样子。

姚十二远远就听得姐夫的声音：

“欸......对......慢慢来，转弯，欸......对对对，保持，保持，对，很好！你瞧，这不是转过来了吗？可以可以，这回没问题了，不怕耽误出发了。”

虽然不知道姐夫他们在干嘛，但是当踏入院子的那一刻，姚十二多少还是有点惊呆的。

那茅草屋......怎么就变成镂空的了呢？

这是，怎样的鬼斧神工，才能把一堵墙，搞成个筛子，然后这屋子还不倒？

夏家父子：用车把手多杵几下就行了，不信你试试？

见姚十二来了，夏安阳还想冲他打招呼，可惜他老爹没瞧见人，继续脚踩电门给人往前怼，惹得姚十二更是疑惑。

大外甥这动作未免过于潇洒，一手拉车，一手还能跟他招手，那车上还坐了个五大三粗的姐夫呢。

突然，车窗里头探出来个头，“呀，二舅来了啊？”夏安茹喊着，“爹，不是，弟啊，停车！”

然后车窗里又探出个头，“呀，二弟来了？是爹等急了吧？放心，咱们行李都搬车上了，马上就能走。”

姚十二那下巴，直接掉地上，见夏安阳停了车，他立刻跑到车窗边上往里瞧。

好家伙，横着三个大箱子，两边再各两个大箱子，一共七个大木箱子，然后上头还坐了母女俩，外甥居然还拉的这么轻松？！

他不得不叹服，“安阳真是......天生神力啊！”

坐在前头的夏兆丰这会儿也不谦虚了，他摊牌了，“哈哈哈，安阳还是随我，咱们家天生拉车力气大。”

虽然，姚十二觉得有一个天生神力的，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父子俩都天生神力......算了，给姐夫点面子，于是他点了点头，很怀疑的相信了他姐夫。

既然行李都收拾好了，姚十二便要上前帮夏安阳去拉车，说是外婆已经呼好了热饼子，一会儿吃了，大家就准备出发了。

夏安阳立马拒绝，“不用二舅，我可以！爹，上车！”

原本觉得姐夫好歹是个爹，总要跟儿子客气客气的，没想到夏兆丰回了一声好嘞，便跳上了车厢前头那钉的乱七八糟，很是让人觉得碍事的“宝座”上，喊了一声走你！外甥便拉起了车厢，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

这一系列的操作，让姚十二目瞪口呆。

就觉得，这事儿，合理中透露着一丝不合理，可不合理中，又带着一丝合理。

不过也没等他想明白这事儿到底合不合理，前头夏兆丰就喊：“二弟，赶紧的，别耽误出发啊！！”

得了！管他合理不合理，娘说以前问过大仙，大姐是蚌壳仙子托生的，姐夫外甥天生神力......说不定人家是砗磲投胎呢？这，不就合理了？！

想通了的姚十二，应了一声来啦，便跟了上去。

砗磲大仙？姚十二越想越好笑，一个人嘎嘎直乐。

不过不开玩笑的说，他觉得，这一路肯定顺。梅香昨晚说的没错，大姐一家，都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

当然，隔壁院的众人，瞧着夏安阳拉车的那架势，自然也是七嘴八舌的一阵叹服，连不善言语的初八和初二都围着夏安阳直竖大拇指。

而何氏则叮嘱夏安阳，千万悠着点来，你现在才十七岁，到时候累伤了腰可不值得。

夏家父子只说让大伙儿放心，他们老夏家的男人，别的没什么，就是这拉车不怕累。

“骡子托生的？”姚老八捏着个饼子抬杠道。

姚十二心里默念，不，爹，他们是砗磲，嘎嘎嘎嘎嘎嘎。

跟姚老八处的久了，夏家几人便知道这小老头就是嘴坏心眼好，所以也不跟他生气，只夏安阳说外公你太看不起我了，我猜我上辈子是一匹汗血宝马。

“好好好，宝马宝马，”姚老八敷衍道：“赶紧的吃饼，吃完咱就走了。”

宝马也不能耽误启程！

于是几人都从何氏那儿接过了饼子开吃。

不过这饼子跟粗粮馒头有的一拼，一口下去，夏安茹吃出了生嚼玻璃窗的感觉。

这会儿真是吐也不是，咽也咽不下去。

何氏还拿出一小罐子豆酱给夏安茹，“安茹啊，这饼子淡，你涂点酱吧？”

夏安茹：外婆请爱我一次。

好在，姚老八是个急性子，“还涂啥酱啊？一会儿再误了时辰，安阳，吃好了吗，吃好了咱们出发了，阿蓉安茹车上慢慢吃吧。”

这娘俩吃点儿东西那个叫费劲啊，等她们吃完还不知道等到啥时候呢。

如获大赦的母女俩二话不说立刻爬上了车，可怜夏安阳吃得直伸脖子也不好意思说外婆手艺多少有点问题。而夏兆丰则捏着半张饼子，也吃得生无可恋。

这么下去不行的，以后还得让我老婆来做饭！夏兆丰暗暗下了决心。

夏家人很快就摆好了出发的pose，姚家两板车的行李物品也都绑好了。

俩板车里头，有一个还是夏兆丰他们借他们的，反正这东西也不怎么值钱，借了也就借了，夏兆丰觉得这倒是没啥问题。

最后，姚老八一一点了家里的人数，六男三女加三个孩子，另外还有个于大夫，全数到齐。

“走！出发！”姚老八喊了一声，已经准备好了的夏安阳就立刻蹿了出去，走在了头里。

真的不是他想抢走位，实在是他们这车的速度是恒定的，不能快，也不能慢，万一他们跟在姚家后面，老姚家要是走慢了，他们得顶人家屁股，可要是老姚家走快了，夏家父子也真拉不起速度来。

所以，速度必须由老夏家父子俩掌控。

虽然姚老八对没走在c位略有那么一点点不满，不过想着这一路可有三千多里地，自己虽然跟过船，出过府，但是从没走过陆路，他也怕自己到时候再给一家人带沟里去。

女婿他们想走在头里，那便让他们走吧，反正到时候带歪了路，他也不愁没人骂了。

一队人，算不得浩浩荡荡，但也挺热闹的启程了。

在离开王家村的最后一刻，姚老八转身回望。

在这小渔村里，他渡过了一大半的人生。他在这里送走了爷奶爹娘，可也娶了媳妇，迎来了儿孙满堂。

现在，他要走了。

姚老八停住了脚步，双膝跪地，朝着住了小半辈子的祖屋磕了一头，“感谢祖宗庇佑，我姚家今日迁徙，也是为了子孙日后不再漂泊于茫茫大海。

从我姚丰平起，我们老姚家便改换门庭，开始做农人了。以后，我们也会有土地，有粮食，再不用担心风雨！

我姚丰平对天起誓，待有一天咱们家日子过得去了，有了盘缠路费，一定把祖宗们都迁去肃州！”

姚老八说完，又重重的磕了一头。姚家诸人纷纷驻足，跟着姚老八，朝着家的方向，下跪磕头。

连带着前头的老夏家和于大夫，也停了下来，几人都都跟着深鞠一躬。

忽而起了一阵大风，卷起路边尘土落叶，刮的众人都睁不开眼来。

“咱祖宗......好像不怎么乐意去北边啊。”姚双五小小声的说道。

姚老八一巴掌拍儿子后脑勺，“放屁，怎么就不想去北边了？！”

话音才落地，更大的一阵风吹来，夏家父子死死的压着本命草帽，夏安茹那一脑袋瓜的头发更是跟白发魔女似的，疯狂起舞，扯得她头皮都疼。

不会吧？！难道三儿子说的是真的......?

姚老八不可置信的小声呢喃，“要是祖宗不喜欢去，那便不去了，不过牌位带着，咱们清明冬至都会给你们进香的。”

空气里，很安静，只有风声呼啸。

正当姚老八又要赏儿子一个巴掌的时候，风，却渐渐小了。

“走走走，”姚老八赶紧催促，“别耽搁了，一会儿还得找落脚处呢！”

说完，立刻站了起来，说了声我不会忘了给诸位烧香的，然后拔腿就走。

就说村子人少了不好，容易闹鬼吧？！这不就闹起来了？！

哪怕这鬼可能是自家的，但是......也很渗人好吧？

之前还感伤不已的姚老八，这会儿一双筷子腿迈得飞快，还喊着儿子们赶紧跟上，三个小的更是直接被他拎在了车上，就怕耽误腿速。

跟在他旁边的于大夫，倒是不信神鬼之说，

只是他还是打算提醒姚老八一句，“老八啊，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声，种田这事儿，也怕风雨，也得担心旱了涝了，对了还有蝗灾，哦，边关农税说不定还高，对了对了，还有兵役徭役，听说也征的多.....”

姚老八生气了，“你能不能盼我点儿好？”

“盼你好才跟你说啊，对了，还有......”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一家人，三辆车，就这么吵吵闹闹着，离开了他们曾经的家，去奔向那未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