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龙是第二天下午赶到的。
他没把大吉普开进村子，而是停在了村口。
进村后，他就和在家门口唠嗑的几位大妈打听小梅家的方向。
大妈看他长得普通，手里拿着礼品，多半是来走亲戚的。
“往南面走，那几幢贴瓷砖的小洋房就是李小梅家。”
周小龙道了谢，转身要走，就听身后的大妈继续唠：“李小梅的前夫昨天回来了，你们听说了吗？”
“怎么没听说，”另一位大妈道，“都说李小梅激动得哭着冲回了自己家。”
周小龙脚步一顿。
“对啊，你说小梅这样的，还有什么比前夫肯回头更好的啊。”
“何止哦，听说他男人去南方发了财，开着桑塔纳回来接她的。
这真是……我怎么没这么好的福气呢。”大妈咬着唇道。
“不对啊，不是说小梅在城里有对象了吗？”
“有对象又怎么了？
不能分吗？
人家是原配啊，怎么不比半路夫妻强。”
“就是，我看小梅回来也不怎么提她男朋友，估计心里多半还是想着王大壮呢。”
王大壮三个字一出，周小龙觉得自己提着礼物的手都是凉的。
周小龙提着一口气，往小梅家走去。
远远的几幢小洋楼，看着就是村里最气派的。
周小龙打眼停在门口的那辆银色桑塔纳，他握了握手里的大哥大。
村子里没信号，他没法给小梅打电话。
这时就听到屋子里面爆出一阵阵的笑声，小梅应该也在里面吧。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院子里走出来，脸上挂着笑，从汽车后备箱里搬出一箱酒和一挂鞭炮出来。
看来王大壮已经被小梅家人接受了。
周小龙垂下了手。
小梅骨子里是很传统的人，如果王大壮回来，小梅应该会接受他吧。
周小龙握了握拳头，转身离开了村子。
小梅在家等了周小龙一天也没等到人。
怕他路上出事，打他手机又打不通。
小梅打电话到省城的店里，周小龙的手下才告诉他，龙哥回老家过年了。
怎么又回老家了？
小梅心大，心想人没事就好，估计是老家有事喊他回去。
王大壮这两天都在她爸那里。
家里的亲戚捧着他，好像小梅已经和他复婚了一样。
别说她爸，就连她二嫂都来劝过她一回。
王大壮现在有钱，不会再让她受婆婆和小姑子的气。
最重要这么多年，他还是对小梅一心一意。
不管怎么说，都是原配夫妻…
人多嘴杂，小梅是有口说不清。
她也不能单独找王大壮出来说话，万一发生什么就更说不清了。
家里来一波亲戚，就要捧一波王大壮的臭脚。
他也不嫌烦，开着他的桑塔纳小车，酒水流水似的往家里搬，见到小辈还发压岁钱。
听着隔壁喧闹声，小梅没心思在家过年，打包行李一大早偷偷地回省城了。
本以为回到店里忙起来，人就清净了。
哪知道过了正月十五才清净没几天，王大壮就追到了省城。
小梅想正好趁这个机会和他说清楚，
两人在火锅店的大堂里见了面。
这时正好是下午两点多，午市刚结束，大堂里没有客人。
小梅一见到王大壮，就拿出一打钱：“你春节给我爸送的礼，还有发的压岁钱。
我也没算过，这些钱你先拿着。”
王大壮看了看这两层楼的火锅店，他没想到小梅这几年发展的这么好。
小梅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仰仗他生活，大壮哥长大壮哥短的李小梅了。
他望了眼桌上的信封，看信封厚度，少说也有一万。
“小梅，你真的要和我算得这么清吗？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过去五年，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你。
以后每个月除了赡养我妈的钱，其他的钱我全部都交给你。”
想起往事，小梅心里一阵酸涩，开口道：“我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我们已经过去了。”
王大壮心头像针扎一样密密麻麻地疼。
去了南方后，他想明白一件事。
如果要让小梅回心转意，那么他必须要有足够的经济能力。
九十年代初去南方打工，普通工人都能有二三百、甚至四五百的月薪。
王大壮本就是技术工人，他运气好，跟对了老板。
五年里攒了不少钱。
这次回来找小梅，特意问老板借了桑塔纳开回老家，为的就是撑足场面。
王大壮没有碰信封一下，说道：“小梅，除了你，我没有过别的人。我…”
小梅打断道：“我不能生育，你真的能接受？”
王大壮道：“我们还年轻，而且现在医学发达，我们可以去看生育门诊。”
小梅闭了闭眼，她知道，王大壮在努力解决问题。
他想要解决婆媳矛盾，解决她的生育压力。
可是小梅希望的，是这些矛盾根本不存在。
周小龙从来没给过她压力，没说过要让她去吃药、去看病。
即便以后没有孩子，他也接受。
小梅摇头道：“大壮哥，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
小梅坚持道：“对不起，我想我们回不去了。”
王大壮眼尾泛红，他递过一张名片，站起身道：“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如果哪天你改变主意…”
“不会有这一天。”
小梅起身要送王大壮出门，王大壮突然倾身过来将她一把抱在怀里。
小梅伸手推他，王大壮抱得太紧，远远看上去反而像是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
这时就听见门口一声爆喝：“你们在干什么？！”
王大壮松开小梅，就看见周小龙正站在火锅店门口。
周小龙快步上前就要打人。
小梅从来没有见过周小龙这样暴怒。
平时他处理事务，哪怕手下小弟与人械斗，他亲自去镇场子，也是慢条斯理，不慌不忙，好像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小梅挡在王大壮身前，王大壮哪里经得起周小龙两拳。
“龙哥，你放了大壮哥吧。”
周小龙举起拳头，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一幕。
“你要护着他是吧。”
小梅真怕周小龙会把人打残。
她好不容易和王家划清界线，真的不想再和王家人扯上关系。
周小龙额上青筋暴起，他缓缓放下拳头，对王大壮道：“滚！”
小梅推了王大壮一下，王大壮一开始看周小龙其貌不扬，还想和他争一下。
可等周小龙走进了，全身上下的压迫感让他连话都说不来。
他看向小梅。
小梅道：“还不快走！”
王大壮走后，周小龙喝了两口冷茶，问道：“外面的银色桑塔纳是他的？”
小梅一惊，说道：“龙哥，你放过他吧。”
周小龙四下扫了一圈，火锅店的员工自从周小龙走进店里，就都自动躲起来了。
小梅道：“龙哥，我们谈一谈好不好？
我有事要告诉你。”
周小龙脸色一沉，以为她要说分手的事：“我还有事要回去处理一下。”
小梅上前扯了下他的衣袖，被周小龙用力甩开，差点站立不稳，连忙用手扶住桌子。
凑近了，闻到周小龙身上一股酒气：“你喝酒了？不是和你说了，开车不能喝酒的吗？”
周小龙脸色铁青，蹙眉道：“你要说什么？
你不是要分手吗？
分就分！”
说完，抬脚就往门外走。
小梅想去追他，又怕被他甩开。
只能隔着大堂喊道：“你走吧。”
周小龙脚步顿了顿，心里漫过令他窒息的疼痛。
“你走吧，孩子我会自己养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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