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就你们俩知道惜才？”

李团长左右看了一眼，端起瓷缸又抿了一口，不紧不慢道，

“有批评才会有进步嘛，我这么说不过是怕她年纪轻轻太骄傲了。”

说着站起身拿起旁边凳子上的棉袄走到沈清欢面前，将衣服递给她并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话锋一转道：

“这位沈清欢小同志不仅跳得好，舞蹈的天分也很高啊！依我看这个名额就给她了，大家都没意见吧？”

“没意见！”评委席的两位老师齐声道。

沈清欢赶忙受宠若惊地双手接过自己的棉袄穿上，“啪”地朝三人敬了个军礼，扬声道：

“谢谢三位老师！我一定努力学习！”

李团长体贴地帮她把棉袄的扣子扣上，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眉目慈祥至极：

“傻丫头，没穿军装就不要敬军礼。还有，军礼不是这么敬的，姿势不对。”

陡然看到刚才还严肃的像个老古董的一个人转瞬间变得这么温柔，沈清欢不免怔了怔，呆呆地看着李团长杵在了原地。

李团长转身和身后的两个评委相视一笑，忽地腰杆一挺，厉声喝道：

“沈清欢！”

“在！”沈清欢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

李团长目光一凝，眉宇间英气勃发，身上的气势陡然上升，带着强烈的压迫感笼了过来。

发出一声叱喝：

“我是你的李团长。生活上，我会尽可能地帮助你照顾你；但工作上，我绝不容许你有一丝一毫的瑕疵。听明白了没有？”

沈清欢双脚倏地立正，正色道：“报告李团长，明白！”

“很好。你回去收拾收拾东西，两天后早上八点过来报到吧。”

“是！团长！”

……

从文工团大楼里出来，沈清欢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纷纷扬扬地堆积成白茫茫一片。

看着大雪将这座小县城装饰成另一种苍白的颜色，沈清欢突然感觉有点恍惚。

“喂，小知青，发什么愣呢？快出来！”

蓦地，一道熟悉的声音立马将沈清欢的飘飞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定眼看去，只见郝向南慵懒地倚在屋檐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而他身侧站着的正是多日未见的大柱。

“大柱哥，你怎么来了？”

沈清欢先是看了郝向南一眼，然后惊喜地朝他们跑了过去。

漫天的大雪不知何时将街道淹没了，她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飞奔，雪花一片片飘落在她的发顶、睫毛。

还没跑两步，脚下一歪栽了下去。

她顺势一坐，心情极好地扬起一捧雪抛到空中，又轻又柔的雪花洒落她的四周，像夜里泛着光的小精灵照亮了她充满生机的眼眸。

“傻瓜，不冷？”

一只有力量感的骨节分明的手猝然出现，将她从雪地里提拎了起来，然后，轻轻抚去了她衣服上的污泥。

一同出现的，还有大柱的玩笑话。

“啧啧，小知青，还是那么爱摔跤啊。”

沈清欢抬起被冻得通红的小脸，对大柱露出一个灿烂明媚的笑：

“大柱哥，我升级了，以后请叫我文工团团花。”

闻言，大柱直接冲了过来，满脸惊讶地把沈清欢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遍，难以置信地说：

“小知青，你真考上了？”

沈清欢一脸傲娇地眨了眨眼，眼角的余光却一直落在郝向南的脸上：“那还能有假。”

郝向南转过视线，眼尾轻轻勾着，闲散慵懒的神情在看清沈清欢的动作后眼里荡漾着令人炫目的光。

大柱用胳膊肘碰了碰郝向南，问：

“嗳，向南，你信吗？”

郝向南拢了下眉，目光在沈清欢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大手顺着胳膊往下滑，牵住她有些冰凉的小手，一步一步坚定地朝前走去。

轻飘飘地说了句。

“不信她信你？走，去国营饭店。”

大柱看着前面的两人，目光震惊地落在紧紧牵起的两只手上。

良久后，嘴巴一张，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靠，什么时候的事？……见色忘友啊！”

第一次被郝向南牵住手，沈清欢有种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的感觉。

她咬了咬唇，佯装镇定地说：“你牵我手了。”

郝向南的睫毛微微撩了下，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嗯。然后呢？”

沈清欢垂下视线，暗自嘀咕了句：难道不应该是先表白再牵手的吗？

像是听到了她的说话，身畔的郝向南突然停了下来。

身影在落满了雪的窄巷里被拉得颀长，五官半明半暗间透着强烈的压迫感，就这样俯下身子直直地盯着沈清欢，低声道：

“怎么？对象不满意？那…等回家了再补个…告白？”

对象？

！！！

沈清欢脑子里发出轰地一声闷响，她猛地抬眼，撞上郝向南极为认真的眉眼，男人的成熟感与光影下的少年感交织，让人疯狂心动。

她眼里的光渐渐聚拢，最后街道的风景全部虚化成背景，只凝结成一束小小的点，里面倒影着是成千上万个郝向南。

就在这时，大柱略显气愤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喂喂喂！你们两个干什么呢，大庭广众的，不要当街耍流氓！”

郝向南骤然直起腰，斜睨了大柱一眼，欠欠地说：“没对象的人，才叫耍流氓呢。”

大柱：“……”得，一会回月亮湾就让人说媒！

中午。

沈清欢看着自己面前的橘子汽水，又看了看郝向南和大柱杯子里的白酒。

一手托腮，一手悄悄拽了拽郝向南的袖子，笑眯眯地说：

“今天高兴，不如……给我也来点？”

郝向南还没说话，大柱眼疾手快地倒了一杯递到沈清欢面前，同时端起自己的杯子碰了碰，豪迈道：

“来，小团花，干了！”

沈清欢飞快地接过酒杯，挑衅地对大柱说：“干就干，谁怕谁。”

郝向南眉心微拧，大手压在了她的酒杯上，盯着沈清欢哼笑了声：“会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