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攻城难

辰州城北二十里。

一处高坡上，大辽皇帝耶律真元眺望着远处的城池，身后的大纛象征着他君主的威严。

为了这次南下，耶律真元带来了举国兵马的半数，宫帐军加上部族军一共超过十二万之众。

要知道如今的大辽不不比百余年前，当初全盛时期可是号称控弦百万，整个北方都要仰契丹人的鼻息生存。

当年契丹主耶律德光率领三十万铁骑更是攻入晋朝的国都汴梁城，耶律德光就是在那里称帝建立大辽国的。

彼时的契丹人进入了鼎盛时期。

然而盛极必衰，这是自然规律。

只是契丹人的盛时太过短暂。

耶律德光很快就飘了，为了犒赏手下纵兵大肆劫掠民财，威逼欺凌藩镇节度，不久中原各地全部都反了。

半年后，耶律德光吓得不得不北返，走到栾城一带，连气加水土不服得了大病。

为了出汗连御几个美人，终因太过劳累病情加重，很快死在了杀胡林。

历代契丹有识之士每当想到契丹人就这样错过了入主中原的机会，尤其是失去燕云十六州和辽东之后，契丹人处境日益艰难，无不哀叹惋惜。

契丹人的祖先鲜卑人当年建立了大魏，他们却失去了到手的机会。

耶律真元有雄心壮志，他见中原各地大乱，野心开始滋生，认为这是上天又赐下良机。

这次祖先的憾事说不定要靠自己来完成……

耶律真元思绪飘的极远，只是看到远处模糊的辰州城，脸色又变得凝重。

这时，行营部署耶律虎臣骑马朝这边飞驰过来，到了山坡下跳下马背，在耶律真元的示意下，跑到耶律真元面前。

“皇帝陛下。”

耶律虎臣是亲近的宗室大臣，四十出头正值壮年，因为做事恭谨慎重，一向很得耶律真元信任。

在攻占辽东的过程中，立下了不小的战功，耶律真元就趁机让他做了皮室军的左详稳，掌管这支契丹精锐的一半人马。

“大营已经扎下，请陛下移驾御帐。”

耶律真元道：“命众宗室、大臣、将军和各部落头领一起到御帐议事。”

耶律虎臣忙躬身领命。

耶律真元没再说什么，在亲军的护卫下下了山坡，骑马朝大营而去。

……

耶律真元回到自己的中军御营大帐。

一会儿，宗室、大臣、将军以及各部落头领纷纷到了。

耶律真元坐在御座上，开口道：“攻城器械准备的如何了？”

一个将领出列答道：“陛下，各式工程器械早已从辽阳城起运，两日后定会运达，绝不会耽搁攻城之事。”

“趁此期间，明日先行填埋城外的壕沟和护城河，然后全力攻下此城。”耶律真元朗声道：“一个小小的辰州城，让我大辽几次损兵折将，挫我军威士气。这次朕亲自统帅大兵来此，定要彻底摧毁此城。”

耶律真元把目光看向帐内角落的一个人身上：“耶律德，你屡战屡败，这次就由你率部为先锋，以赎前罪。”

耶律德就是上次败在辰州城下的契丹主将，闻言内心苦笑不已，身体赶紧出列领命。

虽然知道这是耶律真元给他立功的机会，但他是真心不想要。

青州军在城头上安装的那些火炮，像噩梦一般萦绕在他的心头，一直挥散不去。

若是可能，他是真不想再经历一次。

不过此时当着陛下和众人的面，耶律德丝毫不敢露怯，反而脸上露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几个草原上的部族头领目光中甚至有些羡慕，因为先登的将士在战后能分得大部分战利品。

知道火炮威力的人，则同情的看向耶律德。

契丹人不是不想诱敌北上，作为马背上的民族，攻城本来就不是契丹人的强项。

只是无论如何引诱，青州军除了派出哨骑出城外，主力就是不为所动，一直据守城池不出。

好像对辽东其他城池丝毫不感兴趣。

耶律真元拥有巨大的志向，既然青州军不去，契丹人只能无奈的来了。

若是连辰州城都拿不下，又何谈入关呢。

耶律德吃过火炮苦头，回到辽阳后不敢隐瞒，详细秉明了一切。

这次耶律真元说起有了克制青州军火器的法子，但是耶律德还是将信将疑。

耶律德犹豫一下，攻城是下下之策，想要开口劝说几句，想到自己如今是戴罪之人，人微言轻，说出来又没有解决的法子，只能闭口不言。

耶律真元又和众人商量明日作战情况，这才命众将散去准备。

……

次日，全军用过饭后，开始在营外列阵。

耶律德率部带着各种挖掘盛土工具，战战兢兢的朝辰州城外出发。

……

“轰轰……”

“轰轰……”

“轰轰……”

……

震雷般的声音连绵不断的响起，整个辰州北城门城头上火光和硝烟弥漫，城下契丹兵卒虽然散的的很开，依然被呼啸的弹丸不断击中。

几乎每一发弹丸，都能带走一条甚至数条人命，受伤的更多。

武丰早就提前护城河外面挖掘了三道壕沟，耶律德率部连一道壕沟都没填上，麾下士卒就开始溃退。

契丹主耶律真元为了安全，待在五里开外的高地上，隐约望见城下的战况，直接目瞪口呆，双眼都要掉下来。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青州军的火炮威力如此巨大，距离如此远，依然让他心神俱震，魂不守舍。

五六轮炮击后，耶律德早就率丧胆的契丹兵逃出火炮射程，后面的督战的皮室军震惊之下，并没有上前逼迫，只是安抚胯下受惊的战马。

不久，城头上的炮声停止，硝烟开始飘散，心有余悸的耶律德看着壕沟前受伤的士卒在哀嚎哭叫，却也不敢回身相救。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耶律真元的亲卫传来命令，今日攻城暂时停止，并召集众将回御帐议事。

御帐内，耶律真元坐在金座上，脸色阴晴不定，双手捧着一颗用丝绢垫着的黝黑弹丸仔细端详。

就是这个有些重的东西，杀死了无数契丹勇士的性命。

耶律真远抬头把弹丸随手交给内侍，看了眼沉思不语的众将和各部头领，又看向灰头土脸的耶律德，问道：“死伤了多少人？”

耶律德低沉道：“回陛下，有……有三四百人。”

耶律真远脸色越发难看，契丹人连护城河都没见到，只是被轰击了一阵，就死伤数百人，这还是早早撤退的缘故。

这城可怎么攻取？

耶律真元有些头疼。

这时一个将军小声道：“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屠城，留下那些汉人……”

话没说完，帐内的人都明白他的意思，若是有俘虏的汉民，这填埋壕沟和护城河的任务就不用契丹人用自己的人命填了。

从今日的情形看，死伤一万人怕也是无用。

这只能说契丹人是自作自受。

耶律真元瞪了多嘴的将军一眼，屠城之事根本就不是他所愿，就是麾下将士杀红了眼才做出的蠢事。

现在又说这些废话。

按照耶律真元所想，留下汉民作为奴隶为他耕地最好，这样契丹人能收获源源不断的粮食。

如今可好，契丹人攻下辽阳大片沃土，却因为不善于种地，只能荒着放牧牛羊，这就是暴殄天物。

耶律真元可是肠子都悔青了。

此时又提起此事，心里更加窝火。

耶律虎臣出列道：“陛下，夜晚视线模糊，不如改为晚上再派人去填埋，如此伤亡比起白日肯定少很多。”

耶律真元想了想，道：“好，耶律详稳的建议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