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生命的永歌

【广播纪元4年，银河系猎户旋臂，歌者】

“我看到了我的爱恋，我飞到她的身边，我捧出给她的礼物……”

歌者用重力触角将一粒种子缓缓抬起，就像是用手捧着它。

这粒来自母世界的种子有着许多古代时代的歌谣，吟唱这些歌谣是歌者为数不多的乐趣。

但一阵响声打乱了歌者的节奏，唯美的歌谣被迫中断了，歌者操控重力触角小心地将种子放下。

自从母世界和边缘世界的战争开始后，这样的东西就已经很稀少了，任何的破损都会让歌者难过。

歌者没有任何的抱怨，赶忙去寻找响声的来源，这事关着生存，这是每一个生命最重要的事。

“眼睛”传来了新的信息。（眼睛是歌者文明的监测系统。）

那是一个新的世界，需要被清理的文明，但让歌者感到奇怪的是，这个文明的坐标并没有准确被广播出来。

这是个很反常的事，理论上来说一个有文明的世界是不会轻易被发现的，除非有“人”对文明的坐标进行了广播。

但很快，歌者就找到了答案。

在将近四万个“时间颗粒”前，它得到了一条原始膜广播，广播的位置是一个拥有三颗星星的星系，那时歌者正准备按照章程对它进行清理，但却被人快了一步。

一粒质量点快速穿过了一颗星星，那个星系的唯一一颗行星瞬间被吞噬了，只留下一片银色的星尘。

剩下的两颗星星相互吸引相互排斥。三体人梦寐以求的可预测恒星运动实现了，但他们却再也回不去了。

歌者正感慨有人竟然这么快，但它也找到了原因，距离那个世界不远的地方有一大片慢雾！

拥有慢雾的世界是极其危险的，尤其是只包裹了一半世界的文明。

这将证明该文明拥有了对外扩张的第一要素，但如果是整个文明都被慢雾包裹，那对于歌者来说则是安全的。那样的话，它是不会去理他们的。

歌者按照惯例将这个世界的坐标放入了“墓”中，这是规定中必须要做的事。

到此歌者再没有关注过那个世界，毕竟对于它来说，关注无用的坐标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还会耽误它唱歌。

歌者忽略了一件东西，那是这个世界的“遗物。”这份“遗物”被“眼睛”追踪了，并依此找到了另一个坐标！

歌者的兴趣被提了起来，这两个低熵世界竟然通过“原始膜”进行过交流，真是不可思议。交流这种事情这在歌者的规章中是被严令禁止的，违者将受到母世界最严厉的惩罚。

要知道，藏好自己是歌者从小就学习的常识。

这是个没有进化出隐藏基因的低熵群落。歌者作出了判断，但这个群落居然有清理基因！

这让歌者感觉到了惊奇的情绪，在今天它会有很多次感受到这样的心情。

好了，不管怎么样，为了能继续唱歌他要进行自己的工作了。

“眼睛”发来的信息显示，这个世界有着八颗行星，比之前的要麻烦一些，但歌者的经验很丰富，它已经判断出了要使用的工具。

“请给我一块二向箔，清理用。”歌者对长老说。

“给。”长老很快就回复了。

封装状态的二向箔悬浮在了歌者的面前，晶莹剔透如同水晶，但歌者知道，这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在母世界，这东西很早就实现了量产。

歌者将二向箔放到了重力触角上，正要轻轻抛出，但听觉系统却突然出来一声轻叹：“将这块二向箔留给自己吧。”

歌者愣住了，这在清理工作中是从未有过的事，长老为什么要阻止它？

但它不敢违抗，清理员是地位最低的岗位，毕竟它们做的是最容易的工作。

“他们出手了。”长老说。

他们？

歌者心里的疑惑更大了，但它第一个想到的是与母世界开战的边缘世界，从之前的种子那里它知道这场战事马上就要以母世界的战败结束了。

这解释不通。

按照工作原则，不管是否有其他清理者出手，在未观察到坐标世界彻底死亡之时，都要进行清理工作。

除非……这个世界已经灭亡……

或者在短时间内它必定会毁灭……

就像是吃下了毒性极强的毒药，无论怎么样都救不回来了。

那确实不需要再进行清理了。

长老监测了歌者的思想体，知道了它的想法，缓缓开口：“去看看‘墓’里最新的那个坐标。”

长老居然愿意向它解释！歌者今天的“惊讶”情绪出现了太多次。

最新的那个坐标歌者很熟悉，就是它之前看到了“三星”世界。但当它从“眼睛”里观察的时候，“惊讶”再次出现。

什么都没有了……

那两颗幸存的恒星和银白色的星尘完全消失了，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星辰大海里突兀的缺少了一块地方，露出了一抹空白。

歌者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也确信自己见到过那两颗星星和白色星辰，但它们就像是上帝开玩笑似的挥手抹去了。

“他们出手了。”长老再次重复。

不是边缘世界……它们的科技与母世界相差不大，没有如此魔幻的能力，那就是……“他们”了。

歌者心头一震，眼神从那个世界上移开，重新看向晶莹的二向箔，它隐约想到了什么。

“母世界是不是准备二向化了？”

“是的。”长老罕见地回答了歌者的问题：“三维世界里没人能对抗他们，他们动用了死线。”

死线……歌者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从思想体里延伸出深深的恐惧。

和二向箔不同，死线是一个残暴的武器，它针对的是拥有曲率驱动轨迹的文明，也就是实现光速宇宙飞船的世界。

当死线与大量曲率驱动航迹相接触，会造成航迹内空间结构的剧烈改变，产生如同化学实验般的效果。

区域内的光速将会急剧下降，直到为零……

零光速的世界……就是没有时间的世界。

二向箔剥夺了世界的空间，死线抹掉了世界的时间。

“死线在不停扩展，早晚会到我们这里，二向化是唯一的选择。”长老沉重地说。

歌者已经想到了这一点，一旦母世界进行二维化，那么它们就将成为二维世界的“他们”。

但歌者并不想这样做，二维世界的生活是无法想象，二维化对它来说是一件很悲哀的事，因为它可能永远无法发出声音，也听不到歌声。

但生存高于一切……

二向箔还缓缓地飘在空中，如透明的玻璃反射着来自宇宙的光，歌者从未如此讨厌过这个东西。

在之前它使用这种东西的时候，都是觉得它无比唯美柔软。但现在当它要用到自己身上时，却变得残忍暴烈。

根据长老的话，在得到母世界的指令时，歌者就要让这块二向箔展开……

歌者将悲哀的情绪从思想体中拿了出去，它又变得平静，努力地回想起自己刚刚唱的歌曲。

在二向化之前，它都要歌唱……

“我捧出那份礼物……”

“是一块凝固的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