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舞蹈

夜色渐深，万籁寂静，远处吹来的风如同野兽在嚎叫。

鄢人狂轻手轻脚地从木舍内走了出来。

沿途还可以听到此起彼伏的打呼声。

巨大的猩红圆月仿佛就挂在头顶，但是昏暗的月晕，却无法照亮太大的范围。

鄢人狂点燃火把，在营地内认认真真检查了一遍。

木舍内的开拓团成员们在沉睡。

熔炉在安安静静燃烧，只是偶尔发出煤柴爆鸣的吧嗒一声。

所有的器具随意摆放在地上。

木制的脚架仿佛是不规则的图形，立在营地的四周。

“一切都很正常。”

鄢人狂呼出一口气，迈步正打算走出营地。

叮叮——铛铛——

清脆悦耳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传来出来。

寂静的深夜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悄然苏醒了一般，周围气流也在这一刻，泛出一股淡淡的腥味。

“这个声音是……”

鄢人狂目光一凝，转身望去。

营地深处的那一片昏暗，此刻仿佛笼罩上了一层漆黑如墨的雾气。

伴随着越发急促的叮叮当当声，一道道全身被红布包裹，跳着如同祭祀一般舞蹈的身影，从那片浓黑中跳跃着出现。

而今夜他们的规模，比之前鄢人狂见到的都要庞大。

数十道身影不断跳跃、舞蹈着出现。

紧接着，被红布覆盖的高台，从黑雾中被抬了出来。

那被红纱包裹的身影，此刻极尽全力地舒展着自己的身体，苍白的双手紧握木槌，在青铜编钟上不断敲击，速度快如雨点。

叮叮当当——

叮叮当当——

砰砰！砰砰！

突然之间，沉闷的轰鸣声响起，震得鄢人狂感觉脚下的地面都在颤动。

他抬头望去，就看到两座被红布覆盖的高台被抬了出来。

这是鄢人狂之前没有见到的。

而这两座高台上，用尖锐高大的兽牙，各自固定着一面大鼓。

同样是被红纱裹住的身影，手持鼓槌，此刻用力敲打鼓面。

惨白的手臂，惨白的手掌，漆黑的鼓槌，而鼓槌敲击的那一端，赫然被雕刻成一个狰狞的骷髅头。

砰砰！

大鼓每敲击一下，那群舞蹈的红色身影，就会用极近夸张的幅度，来摆动自己的身体。

今夜的音律，今夜的舞蹈，仿佛是酝酿了数十天之后，终于来到了高潮的阶段。

小七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鄢人狂的肩头。

它那只大眼睛，带着迷茫看着眼前的一切，再看向鄢人狂紧锁的眉头。

“这些东西，今晚怎么提前出现了？而且还出现在了营地里？”片刻之后，小七疑惑道。

“这些也就罢了，你有没有发现。”鄢人狂的手慢慢伸向腰间的木棍。

“什么？”

“声音几乎要把人的耳朵都震聋了，但是营地里却没有一个人被吵醒。”鄢人狂的眸中，有流光在急速汇聚。

小七朝木舍的方向看了看，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我们怎么办？”

“再等等看。”鄢人狂叹了口气，“虽然我很怕麻烦，但是麻烦如果找上门来的话，那我也没有怕的道理。”

此时数里之外，青和明齐齐看向营地的方向。

青的手中，托着通磐天平。

此时的天平两端不断摇摆，底座上刻画的那些铭纹，不断闪烁着暗金色的光芒，像是特殊的字符在不停变化。

“青队，我们什么时候出手？”明看向青问道。

“看看鄢人狂的反应。”青的目光落在通磐天平上，“那个无梦者并不是重点，鄢人狂才是。”

“嗯。”明点点头，“我也比较期待，鄢人狂会怎么应对这个局面。”

这个时候的鄢人狂，虽然表情看上去镇定，但是握着木棍的掌心，已经沁满了汗水。

“虽然我拥有一些特殊的能力，但是不知道对这些家伙有没有效果。

可是我绝对不能就这样逃走，要是我走了，营地里的人就很可能陷入危险。”

鄢人狂深深呼吸，强迫自己稳定心神。

淡淡的光芒，在他的瞳孔深处不断闪烁，与此同时，他所见的一切，都发生了扭曲和变化。

此时鄢人狂可以清楚看到，这些被红布包裹的人影，身上都被细细的线连接。

这些线在半空延伸，最后汇聚到了他们出现时候的那片黑暗中。

鄢人狂在和他们对峙。

但是这些人影，却在自顾自持续着舞蹈。

九只青铜编钟，此时被敲出了钢铁洪流移动般的气势。

兽牙大鼓的鼓点，震得人血脉偾张，仿佛都要随之逆流。

那些舞者的动作，越来越夸张。

他们的脑袋、躯干和四肢，都仿佛装满了关节，随着音律的变化，折出一个个叫人感觉匪夷所思的角度。

不知不觉，营地内的气氛都变得热烈起来，空气都在蒸腾，仿佛是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

“不行，我不能这么看着，我要去把木舍里的人叫醒。”

鄢人狂刚要迈步，突然木舍的方向，出现了一道道人影。

紧接着，那些人影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那些都是开拓团的成员。

只是此时他们都双目紧闭，身体僵硬，迈着步子，三三两两走到那群舞者中。

看到开拓团的成员头顶也都连着一根线，鄢人狂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根线果然可以控制人！”鄢人狂肩头的小七发出尖叫。

“嗯！”鄢人狂迈步就朝前冲去。

“你要做什么！”小七大声问道。

“当然是叫醒他们！”

鄢人狂此时也顾不上那些舞者了，他冲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开拓团成员面前，双手扳住对方的肩膀，顿时感觉触手冰凉，仿佛是摸上了一块冰。

他愣了一下，旋即用力摇晃对方的肩膀：“喂！你醒醒！”

普通人即便是熟睡的状态，被这样摇晃，也该醒来了。

但是这个开拓团成员依旧一动不动，双目紧闭，并且嘴唇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

“你！”

鄢人狂狠狠抽了对方一个耳光，见对方没有反应，他又赶紧朝着下一个人跑去。

此时他要穿过几名舞者。

这些舞者的动作，现在越发夸张起来，甚至让人难以猜测，下一刻他们的手臂和双腿，会折向哪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