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往日碎片

很久很久以前，魔兽森林。

一头身上带伤，毛发杂乱的幼狼，眼神渴望地盯着面前被一团史莱姆包裹的巨蛋。

它刚刚和三只成年风狼遭遇了，虽然它血脉优秀，能在幼年期就与成年风狼正面搏杀。

但很不幸，它遇到的是三只合作捕猎的成年风狼，风狼本能地渴望它身上的血脉，无奈之下它只能以伤换伤，先手重创了一只风狼，突破它们的围猎逃之夭夭。

但又很幸运，幼狼在返回巢穴的路上，碰到了一颗蛋！

如果血脉传承中的记忆没错的话，这可是一颗龙蛋，是个好宝贝！

确认周围没有风险后，幼狼从草丛中窜出，扑到了龙蛋前，几爪拍散了黏在龙蛋上试图吞噬龙蛋的史莱姆。

这玩意儿非常恶心，没有智慧，什么东西都吃，一个没看好小心储藏的食物就能被它们吃完！

驱散了史莱姆，幼狼疑惑地看着眼前和它差不多高的龙蛋。

纹丝不动的，被史莱姆吞噬得连蛋壳都薄了一层，这都不挣扎一下，莫非是颗死蛋?

要知道它还在蛋里的时候，都能追着史莱姆碾了。

幼狼将粉嫩的肉掌贴到蛋壳上，仔细感知了一下，发现这颗蛋的生命力十分微弱。

微弱到它要是再来晚一小会儿，就能看到史莱姆弑龙的奇葩场面了！

奇了怪了。

幼狼惊奇地上下打量龙蛋，随后撑起身子，小心翼翼地探出两只前肢环抱住龙蛋，身后的狼尾巴兴奋地晃动着。

它想吃新鲜的肉，可不想现在就把龙蛋里的生命弄死。

嗯，还好，控制好力度的话应该能抬起来。

幼狼微一后仰，竟将龙蛋拦腰抱起，学着人类模样，两腿交替啪嗒啪嗒地朝暂时居住的树洞跑去。

……

一处隐蔽的树洞内，幼狼将龙蛋放到草垛上。

它看着蛋，心想该如何料理它。

直接扔火里烤?

还是把水烧开了扔水里煮?

就在幼狼苦思冥想之际，龙蛋滑倒了，本就被史莱姆腐蚀过的薄弱外壳，磕到了草垛外坚硬的地面。

“咔嚓—！”

一声响起，龙蛋裂了几条缝。

裂缝的龙蛋显然无法再支撑蛋里的小生命，重压下裂缝扩大破碎，一条纤细瘦小的幼龙崽崽从龙蛋里滑出。

“啪唧~”

小龙崽的脸贴到了地面上，半截身子还在蛋壳内。

“嗷呜！”

幼狼张大狼嘴，条件反射地就想将地上的小龙崽吃掉。

但是，幼狼注意到了，小龙崽缓缓睁开了眼睛。

刚刚破壳，本该是对新世界充满好奇的眼睛，此刻竟是一片毫无波澜的死水。

新生的小龙崽一副生无可恋，死气沉沉的模样，即便面对狰狞的狼口，也是无动于衷。

幼狼张大的血盆大口依旧在逼近,银白锋利的獠牙让人胆寒。

小龙崽刚出生就面临死亡，但它的眼里本就毫无生气，也没什么动静。

最终，它感觉到自己的小脸被舔了一下。

小龙崽死水般的瞳眸泛起一丝波澜，它仰头瞥去，发现本该撕咬它的幼狼此刻正温柔地舔舐着它的小脸。

幼狼舔了舔小龙崽脸上刚刚破壳而出所携带的蛋液。

仅仅是一口，它便感觉身上的伤势恢复了一些。

它狼眼发亮，将刚出生的小龙崽全身都舔了一遍。

随后，看着蛋壳内剩下的蛋液，它咬了咬牙。

最终，它轻轻咬住小龙崽的后颈，将其提到了草垛上。

幼狼抬起前爪指了指剩下的蛋壳和蛋液，鲜红晶莹的狼眸凝视着一脸懵逼的小龙崽。

“嗷呜~”

“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吗？蠢蛋龙，你有两个选择。”

“一！”

“把这些给我吃了，然后好好长大当我的手下。”

“二！”

“我现在就把你蘸着蛋液吃了！”

幼狼看着小龙崽，心底默默盘算着。

现在吃了也没几两肉，不如先把它养着当储备粮。

而且好歹是个纯血的龙宝宝，培养潜力很高的，当手下也没问题。

幼狼想起了早上遇到的三头风狼，不禁龇牙。

该死！要不是它们狼多势众，我才不怕区区风狼呢！

小龙崽眨了眨眼，拥有血脉传承的它自然懂得幼狼的意思。

“不吃……我吗?”

小龙崽眼神黯淡。

“它们都说我是杂种，还把我扔到了这里……你还是直接吃了我吧。”

幼狼看到这副模样就来气，它伸出肉掌拍了拍小龙崽的脑袋。

“蠢蛋龙！你到底颓废个什么劲啊！！”

“我也是一颗蛋的时候，就是自己一个了，我还不是好好的活到了现在！”

“我决定了，你现在就给我把蛋壳吃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头号手下了！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的一小口，嗯！只能一小口！”

幼狼强硬地将龙崽的小脑袋摁到了半碎的蛋壳里。

“来，先把蛋液喝了。”

“……”

“……”

一阵沉默后，蛋壳内传来了声音。

“咕噜咕噜……”

“咕呜！”

“怎么了?”

“有个很硬的东西，咬不动……”

多年后。

“芬莉尔！！！”

一头小龙兴致勃勃的抱着什么，跑回了树洞。

“你看！我又捡到了人类冒险者的行李，这次是好吃的！”

“什么?好吃的?！”

“不对！蠢蛋龙你又喊我名字，没大没小的！你应该叫我老大！”

一只毛发银白的小狼从树洞内走出，脸色不悦，它感觉自己这个头狼在手下面前没有威严。

虽然它目前只有一个手下。

“好的芬莉尔！你快吃吃看！”

“哼~”

小狼冷哼一声，一口咬下小龙递来的食物。

“唔~甜甜的，软软的，勉强还行……”

说是这么说，但小狼明显很喜欢这种食物，几下就吃完了。

“是吧是吧！听他们说这个是什么糕点，很好吃的！”

“嗯?听他们说?”

小狼脸色一变，察觉到了不对。

“啊！不好！”

小龙也意识到说漏嘴了，连忙捂住嘴。

“蠢?蛋?龙！坦白从宽！”

“呜……好吧，其实这些行李是我偷的……”

“哈啊?”

小狼的脸色十分阴沉。

“蠢蛋龙！说了多少遍，魔兽森林里就属人类最为狡猾难缠，我们不被他们发现就算好了，你居然还敢去招惹他们！”

“可是，可是……”

小龙的脸上满是委屈。

“可是芬莉尔你不是很喜欢他们的食物吗。”

“我不喜欢！”

“骗人！不就是人类嘛，等我以后化形了，我就去人类社会，给芬莉尔带一大堆糕点回来！”

“不准！”

小狼一个前扑，将小龙压倒在地。

“你根本不知道人类有多狡猾，多危险，你不能离开魔兽森林！”

感觉到小狼的焦急，小龙连忙用龙尾拍了拍小狼的背。

“好啦好啦！芬莉尔，我不想就是了！我现在绝对不会离开森林的！”

虽然芬莉尔一直在强调人类的危险，但小龙明显不是很重视。

因为芬莉尔每次都能轻松避开，或者破坏人类的陷阱。

在它看来，芬莉尔比人类聪明多了！

……

又过了不久。

小龙背着受伤骨折的小狼，在森林里一路狂奔。

气氛有些压抑。

“呜呜呜~芬莉尔你不用来救我的，他们没看出我是纯血，只当我是亚种想把我卖到斗兽场，我没有生命危险的。”

小龙哽咽着，这次她终于见识到了人类的狡猾，意识到有魔兽对人类的行李感兴趣后，立马给自己的行李动了手脚。

要不是芬莉尔找到机会解救它，它这次险些就被人类捕捉了。

但芬莉尔也因此受了重伤，有一段时间内无法行动了。

“哼~！”

小狼咬着牙，忍耐着浑身的剧痛，它不想说什么，它快被这头龙蠢哭了。

两个小家伙换了个更隐蔽的树洞。

小狼的后腿被止血草藤缠绕着，闷闷不乐地趴在草垛上。

小龙内疚又紧张地照顾着它。

这几天芬莉尔一直不跟它说话，它十分害怕。

小龙咬着牙，来到芬莉尔面前，神色坚定道。

“芬莉尔，我出去狩猎了，你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我一定会让你尽快好起来的！”

晚上，小龙用人类的碗具，给小狼端来了一碗鲜美飘香的肉汤。

明明只是最普通的水煮肉，但却十分的诱人。

脑袋迷迷糊糊的小狼下意识喝了一口，神智瞬间清醒，身体的疼痛也缓解了不少。

它睁开狼眸，十分疑惑。

“奇怪……蠢蛋龙你哪里来的高阶魔兽肉。”

“呜呜呜~芬莉尔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你先把汤喝了吧！”

小狼被小龙捧着汤怼脸，不禁又喝了一口。

“哼，看在你这碗汤的份上，原谅你了，以后别再犯蠢了！”

“嗯嗯嗯！以后我一定好好听芬莉尔的话，现在你先把汤喝了，来！快喝快喝！”

“唔唔唔！你别这么急，让我缓缓！”

小狼被小龙逼得往后退，恍惚间，它看到了小龙刻意藏起来的尾巴。

那一刻，小狼如遭雷击。

小龙也注意到了小狼的脸色，动作停了下来，内心不禁升起丝丝惶恐。

“芬，芬莉尔……”

“蠢蛋龙，给我看看你的尾巴。”

“别，别……”

“我说，给我看看！”

“……”

小龙低下脑袋，同时也把尾巴垂到了地上。

只见原本覆盖金色鳞片的流畅尾部，被一个血淋淋的横截面拦断了。

“芬莉尔！你别担心，这种程度我很快就能……”

“把汤给我！”

小狼冷着脸，沉声打断了小龙的话。

它本来就行动不便，现在这头蠢龙又把自己整成伤残，所以哪怕它觉得这碗鲜汤十分反胃恶心，此刻捂着鼻子也得把它咽下去。

不然就它们两个病号，想在魔兽森林里继续生存下去，难如登天！

啊啊啊！！！它真的真的真的快被这头龙蠢哭了啊啊！！！！

当初就应该直接把它吃了！留着当什么手下啊！！！

“哦哦哦！给你！”

小龙急忙把汤端放到小狼面前。

小狼瞪着眼，一口咬住碗的边缘仰头灌下肉汤。

随后它甩掉碗，直接把腿上的止血草藤拆了，站起身，把小龙推到了草垛上。

“你给我老实趴着！”

“我现在去给你找些草药，等你恢复了再好好算账！”

“诶嘿嘿~芬莉尔你恢复了！看来我的肉确实好用，以后你可以多吃点！”

“混蛋！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吃一口你的肉！你再敢这么做，我直接把你腿打断！”

“不要呀~芬莉尔！”

……

再后来，两只相依为命的魔兽幼崽都长大了。

“吼~”

一声响亮的龙吟，如小山般庞大的巨龙渐渐缩小体型，在地上化为了一个姿态美丽，身材高挑的人类少女。

“芬莉尔~谢谢你的守护！我现在也成功晋级八阶了！”

“哼~！区区蠢蛋龙，不准摸我头！”

一旁的白狼萝莉双手环抱，扭过头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龙的体型就变得越来越大，就算是后来化人，她的身高依旧比人家矮了半个身位。

龙少女嘿嘿傻笑着，十分熟练的给自己穿上从人类冒险者那得来的衣物。

“芬莉尔，我决定了，我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

白狼萝莉愣了一下，头上的兽耳微微耸拉。

龙少女刚学会化形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异常，还以为她放弃了，没想到如今突破了八阶，她再次表露了想前往外界的愿望。

“嗯。”

这次白狼萝莉这次没有说什么。

一头八阶的巨龙，只要自己不作死，人类已经很难对其产生威胁了。

“想走，走就是了！”

白狼萝莉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什么心情，她只是很烦躁，连好朋友成功突破的喜悦都淡了不少。

她扭头想逃离这里，龙少女却一把抱住了她。

“芬莉尔……”

“谢谢你！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多亏了你才能有今天的我，我知道你是不会跟我一起离开的……”

“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每过十年我都会回来见你的！我会给你带好多好多的人类糕点！”

“你这里永远都是我的家！我现在只是出去外面冒险！”

“嗯……”

白狼萝莉低着头，不想让龙少女看到自己的表情，她知道蠢蛋龙从小就好奇森林外的世界，所以她不会阻止。

此刻的龙，已经不是当初跟在她屁股后面喊老大的小龙崽了。

她是八阶的成年巨龙，足以独当一面。

龙与狼告别了，独自踏上了前往外界的旅程。

第一个十年。

龙回来了，看到了趴在大树下小憩的狼。

龙化作少女轻巧地走到午睡的银白巨狼身侧。

向来警惕的狼，唯独不会对她有所戒备。

龙少女拍了拍银白巨狼的头。

“喂！芬莉尔！起床了，我给你带好吃的回来了！”

“蠢，蠢蛋龙？”

银白色的巨狼睁开惺忪的睡眼，缓缓变化成娇小的女孩。

小女孩打了个哈欠，十分自然地咬住龙少女投递的食物。

甜甜的，糯糯的。

“抱歉啊芬莉尔，只是最普通的糕点。”

龙少女微笑地看着进食的白狼萝莉，只有在她的身边，才能感受到家一般的治愈。

龙少女兴高采烈地与白狼萝莉分享这十年里的见闻。

“在外面的世界啊，需要通过货币才能换到糕点，什么是货币?你把它看成金币就行了！”

“每个国家的货币都不同，但大多可以通过金币兑换。”

“如果你拿东西不给货币，就会被人类通缉，还会被挂到冒险者协会的委托栏上！”

“什么?你说我是八阶巨龙，那更可怕了，一旦被定性为恶龙，所有人类王国都会针对你，你连城镇都进不去，跟别想买什么糕点了！”

“所以一开始我过得很忙碌！每天都在逃……咳，转移城市！”

“我比较笨，忙了十年都没赚到多少金币，给你带的糕点也只是最普通的。”

“不过你放心！我听说有个叫哈莫尼斯城的地方很赚钱，我打算去那里，下一次回来一定给你带人类国家的高级甜点！”

白狼萝莉看着喋喋不休的龙少女，也是知道了她在外面的生活状态，虽然不能说过得很好，但至少是没有危险的。

她也在脸上挤出开朗的笑容。

“嗯！我最近也打算去魔兽森林内圈占领一块领地，到时候养一些魔猪，直接过上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生活！”

“真的吗?！要不要我多留几天，陪你一起去抢地盘?”

“好……好啊你个蠢蛋龙！你居然敢看不起我！不用你帮忙，我一只狼就够了！”

“那好吧……”

又一个十年。

“呜呜呜！芬莉尔我好气啊，那群人类实在是太卑鄙辣！还有那群恶魔，他们都是坏人！欺负我看不懂契约合同！”

“不过你放心，我开了个商会，还是赚了一些钱的，这是人类王国最新口味的糕点！”

“什么?你怀疑我的智商，我是卖自己的龙鳞赚钱的?”

“你污蔑我！”

又一个十年。

“芬莉尔，你听我说！我已经学会如何经商了！那群人类和恶魔再也坑不到我了！”

“对了，这次的糕点可是美食之神的信徒制作的，非常难买到！”

又一个十年。

“呜呜呜！又被人类商人坑了！”

“芬莉尔对不起，这次没钱给你买食神品牌店的糕点了！”

又一个十年。

“我又起来了！区区人类还想骗我?”

“芬莉尔！这可是得到食神认证的最新口味甜点！”

又一个十年。

“呜呜呜！可恶的恶魔商人！”

“对不起芬莉尔！我又没钱买糕点了！”

……

银白巨狼平常就在魔狼领闲居着，如今的它，已经没有任何高阶魔兽敢来招惹，而它也没兴趣去招惹其它魔兽。

它的生活寡淡如水，数年如一日，只有每十年龙少女来看望它时，日子才有些许起伏。

但过几日，又总会回归平淡。

这种生活一直持续着，直到……

与一个人类少年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