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个也不能落下

不曾想，当初的隐忧竟然成真了。

经过半个多月的长途跋涉，灵泉村众人总算赶到了码头。

这一路走来，大家伙病情不但没好，反而变得越发严重，而且村民们之前带来的粮食也都早早吃完了，这些天全靠野菜撑过来的。

如今见码头就在不远前方了，大家伙瞬间如同黑暗中终于见着了一丝曙光，一时激动得忍不住狂呼：

“我们终于走到了！我们终于走到了！”

“太好，我们孩子的病很快就有救了。”

“爹、娘，你们撑着点，我们很快就能到汴梁了，只要到了汴梁，儿子马上给你们找大夫治病。”

“船！那里有船！”嘈杂中忽然有人大声喊了一句，“我们赶紧去坐船吧，只要坐上船，我们就能到对岸去了！”

此话一出，现场众人再次狂呼起来，一时也顾不上之前说好的要一起走了，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往停靠在码头边上的船只奔跑而去，仿佛那艘船是希望所在，只要能靠近，一切困难就能全部迎刃而解了，以至于鞋掉了也顾不上回头去捡，孩子摔了，就拽着继续往前扑……

叶老太一家也没敢耽误时间，抱孩子冲的抱孩子冲，推车跑的推车跑，然而跑着跑着，步伐突然就慢了下来。

“娘，情况好像不大对啊……”

前面码头明明停了好几艘大船，可站在船上的人却寥寥无几，反倒是码头外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人外前送，可众人挤了老半天，也没见谁成功挤上船去了。

众人也不知道是急坏了还是怎么的，一个个扯着嗓子嚷嚷起来。

嚷嚷的同时，似乎还有谁在悲号，一个传俩，两个传三，以至于不一会儿功夫，哭泣声渐渐分明，与愤怒的狂吼随风一起飘进叶老太一家耳中。

叶老太一家看得一个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谁都搞不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叶老二就提议说：“娘，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前面看看出什么事了先。”

叶老太不放心：“让你大哥陪你一起去，老三留下来保护我们就行。”

叶老大立马答应，拉着叶老二就大步往前走。

原本以为是逃荒的人太多，船只不够载，兄弟二人走近了，一询问才知根本就不是不够载，而是这些中饱私囊的官兵不肯载，还找借口说什么逃荒的难民若是没有公凭，就一律不能放行。

可现在兵荒马乱的，怎么可能那么多人有公凭？

况且朝廷如今忙着和金人打仗，哪有空给他们这些老百姓制作和发放公凭，要不然灵泉村上下也就不会逃荒到一半才改道到这儿来了。

如今这些官兵这么做，摆明了是想讹人。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这些官兵们早就料到难民身上不可能有公凭，便声称他们手头上有多余的公凭，难民们可以花钱向他们买，并承诺只要买了公凭，就可以随意渡河了。

而一份公凭足足高达十两银子！

这还不包括渡船的钱！

十两银子啊，许多农村人一辈子都未必见过这么多钱，更别说要他们一下子就拿出来了。

一些拿不出钱来的人家早就哭得嗓子都哑了。

“十两银子一份公凭，这跟抢钱有什么区别啊？”

“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你们让我去哪里凑啊。”

“放我们过去吧，我可以给官爷你们做牛做马，只求你们给我们一条生路。”

“金人很快就要打过来了，我要进城，我不要死在这里，呜呜……”

叶老二看得又心痛又愤怒，攥紧拳头就要出声跟那帮所谓的官兵好好理论理论。

叶老大见状连忙拉住叶老二：“二弟，别冲动，先回去再说。”

叶老二心头怒火还在熊熊燃烧着，但也知道冲动无用，便只得忿忿不平地和叶老大回去找叶老太他们了。

叶老太等人听说了公凭的事情后，心头都是狠狠一沉。

叶老太更是忍不住痛心疾首道：“想我们费尽心血，脚都被磨破了一次又一次，好不容易赶到这儿来，眼看着距离汴梁城就只剩下一河之隔了，结果没想到却被这帮想发国难财想疯了的恶人给拦在这儿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改道来这里的！”

众人低头不语，心里都是一片难受。

唯独叶老二气愤填膺地哼道：“娘，您别着急，一定会有办法的，大不了找个机会偷偷上船，只要上了船，我们就可以去到汴梁了。”

叶老太听了没有立马应答。

心里却默默想着，这里这么多逃荒的难民，哪个不想坐上船早日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只怕不管她一家有这个想法，其他人家心中必然也是存了偷渡的打算的。

只是船上那帮官兵一个个腰挂佩剑，满脸凶神恶煞，想要偷渡过去，又何谈容易呢？

“唉！”叶老太长长叹了一口气，良久才淡淡地回了一声，“晚上再说吧。”

不出所料，子时未至，周围就有难民开始蠢蠢欲动了。

因为心里藏着事，老叶家除了几个不懂事的孩子早早睡熟了之外，大人们都没敢睡太深，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七双耳朵却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此时听到有动静，叶老二就率先从草垫上爬了起来，边压低声音叫道：“娘，大哥大嫂、三弟三弟妹，有人要偷渡了，咱们家也准备准备吧。”

叶老太有些拿捏不定：“等等，先让我再好好想想。”

叶老二急得不行：“娘，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他白天里可是摸清楚了的，码头上的船只乃是按照班次出行的，一天一共就三个班次，其中一个班次刚好就在明日辰时，这个时候偷偷上船，再找个地方躲好起来，明日辰时就可以出发了。

而且船开得够快的话，说不定三日不出就可以顺利抵达汴梁了。

此时若是错过，下一个机会就只能等到明晚这个时辰了，甚至是再无此机会。

叶老太被他说得有些动摇了，想了想才叹气道：“行吧，那你们先去把平安那几个孩子叫醒，要走，就得一家子齐齐全全地走，一个也不能落下！”

说完，叶老太转身就要进帐篷去抱叶锦离出来，不料刚转过身去，就见叶锦离像个球似的软团团地从帐篷里直滚了出来。

叶老太吓得脸色大变，忙俯身伸手要去抱叶锦离，谁知道叶?肉球?锦离突然拐了个弯，直接滚到叶老二脚边去了。

叶老太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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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公凭，类似通关文牒之类的东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