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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9 只是想他了

“咚”

地动山摇般的响声,城墙都震了震,仿佛就要塌陷。

站在城墙上站岗的士兵却岿然不动,身姿挺拔,有人在烟尘中扑上去,将那些挺拔的身姿按倒。

“傻啊,还不快趴下去,这个时候讲究什么面子”

有人被按倒在地,下意识护着头部,滚滚烟尘中忽见远处天空又飞来一巨型黑影,这会儿不必人按,众人下意识趴下躲避。

“轰”

城墙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

这震动持续了大约一刻钟,终于渐渐平息了下来,城墙上爬起一个银白铠甲的身影,用手在眼前挥了挥,试图散去烟尘看得更清楚一些。

士兵们也渐渐爬了起来,注意着巨石飞来的方向,唯恐还有下一波。

“妈了个巴子,这群西昆人也太狠了”

昆羽扬一身银白铠甲染了血色,边上的部将见状连忙上前,“将军,你受伤了”

“是他。”

昆羽扬指了指被自己护在身下的一个年轻士兵,她看到他直挺挺地站着,想把他按下去躲避却怎么也按不动,年轻人身上蕴含着无穷的血气和力量。

眼看一块巨石朝他们飞来,昆羽扬下死力把他按倒,不想他还是被石块擦过伤了手臂。

部将舒了一口气,挥手招呼人,“快把人送回去医治,还能走吗”

他看着那个年轻的士兵,只见他捂着胳膊站起来,“我能走,不用医治。今日轮到我站岗,我还有一个时辰的岗没站完。”

一张浓眉大眼的少年面庞,皮肤黧黑却黑得十分阳光,面色坚毅如铁。

昆羽扬打量了他一眼,“你伤成这样还想站岗方才为何不躲避,我按着你躲你都不躲”

少年一本正经,“在城楼上站岗的士兵,需身姿挺拔不得动摇,除有急事传报不能走动,这是军规”

军规没规定他能动,他便一动不动,连巨石投来都不在乎。

部将尴尬地看着昆羽扬,“将军,这恐怕是刚收进军中的愣头青。您知道的,此次西昆进犯突然,我们在周边几个城池征了不少新兵。”

“愣是愣了点,尽忠职守的心还是好的。”

昆羽扬摆摆手,“把他带回去医治吧,年纪轻轻的伤了胳膊,日后如何提剑保家卫国”

少年愣了愣,还想再坚持站岗,被一旁的部将扯着脖子提溜了下去,“你差点害将军也受伤了,还想怎么样将军可没空跟你耗着,赶紧给我滚蛋”

昆羽扬听着他们的动静越来越远,无奈地摇了头,“赶快派人检查城墙,有任何松动立刻来报。城中有被巨石击中的士兵和百姓一律命军医迅速医治,损毁房屋的百姓要给与相应安置。”

“是,将军”

众人领命去办,昆羽扬几步跃上城墙最高处,观察城下西昆大军的动向。

他们以巨石投城,无非是为了撼动城墙,可渭州城的城墙要是用巨石就能攻破,当年的西昆大军又怎会屡屡败在顾家军手上呢

明知如此对方还是锲而不舍,昆羽扬长吐了一口气,朝身边人道:“试着在城墙内侧结一层网,覆盖范围不用太大,只要足够容纳士兵们站立不会被巨石击中便可。巨石落在网上有一个阻力,就算破网而出,杀伤力也会减小很多。”

边上的人顿时眼前一亮,“这个主意好将军可真聪明”

“这哪算得上聪明不过是用点小心思对付西昆那群奸诈之徒罢了。他们要是不用这种小伎俩,我倒宁愿和他们明刀明枪地拼”

事实上昆羽扬已经快憋屈死了,敌方十万大军,她手上能调动的人手却不足三万,只能龟缩在这渭州城中死守。

身边一群人顿时汗颜,“将军,您老是骂西昆人,您自己不也是西昆人么”

这些人原先只知道,昆羽扬是从东灵来的,是东灵皇室宗妇。

要不是昆君玥经过渭州城的时候和她一番对话,众人还不知道原来昆羽扬是西昆公主,被遣嫁和亲才到了东灵。

昆羽扬瞪了他一眼,“东灵讲究的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嫁给东灵人就是东灵人了。如今我只是个从东灵流亡到北璃的人,和西昆没有一点关系”

“是是是,我们都知道”

如果说他们在城墙上听到那一番对话之后,还在诧异为何要命一个西昆公主为主将,来渭州城抵御西昆的侵袭。

可看到昆羽扬如何对待昆君玥之后,他们就没有丝毫疑心了昆羽扬对西昆这个母国显然十分不满,连带对自己的兄长都没有好脸色。

再打听到当初她是如何被遣嫁去东灵的,众人心里也就有了成算。

“报将军,城墙没有损坏,连一丝裂缝都没有,我们已经细细检查过了”

底下很快传来通报的消息,昆羽扬从高处跃下,“确认无疑么”

“确认无疑”

众人的心总算落了地,昆羽扬摆摆手,“那就好,你下去吧。”

她翘首看向不远处西昆大军驻扎的地方,目光不由朝内城转去,却怎么也无法透过偌大一座城,看到渭州城以北的情况。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四面茫然,“将军,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等,等顾大将军来。”

“我们的国书送到西昆,没有任何回应。西昆大军对渭州的侵袭仍在继续,好在城尚未破,顾大将军已经及时赶到了。”

御书房中,陈景行持刚刚送到的急报回禀,情况总归比想象中的好一些。

玉扶面上却没有松懈之色,“没有回应没有回应是什么意思西昆欲同我北璃交恶,还是明面交好实则进犯不敢回应”

陈景行忙躬身拱手,“陛下先别着急,臣会继续向西昆发信,必要时臣亲自出使,一定能将此事弄清楚。”

玉扶的眉头渐渐松开,口气缓和了许多,“朕没有责怪陈大人的意思,只是觉得此事太过蹊跷。昆帝再有野心也知道我北璃是不能得罪的,还巴巴地把太子派来北璃贺喜。如今他却连表面工夫也不做,不是太奇怪了么除非他死了。”

陈景行背脊一寒,“怎么可能昆帝若是驾崩,总该有消息传到北璃才是啊”

如今什么消息都得不到,国书传到西昆如石沉大海,半点回应都没有。

玉扶的猜测也仅限于猜测,不好下决断。

思忖片刻,她这才道:“这样吧,以我的名义给昆吾伤写一封私人信件,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昆吾伤会回信吗”

陈景行似乎察觉到什么,如果昆帝死了,那西昆朝中如今何人做主是一目了然之事。

玉扶道:“如果他不回信,那很多事情便清楚了,朕也不必再有所顾忌。”

陈景行拱手告退,“是,臣这就去办。”

渭州城的危机尚未解除,南方起义军见北璃受敌,立刻起兵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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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不过这次他们攻打的并非临安城,而是东灵北境已经割让给北璃的十座重镇,欧阳骐一面组织防御,一面派人回国请求增兵。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北璃朝中陷入战事连连的混乱。

“大将军,为何只击退敌人不打还回去”

渭州城中,昆羽扬抹了抹手上的血迹,看着城下溃败而逃的西昆大军。

而顾述白岿然不动,站在那里凝望城下混战之势,犹如执掌生杀大权的天神,目光中含着悲悯。

昆羽扬毕竟是西昆人,身上流淌着西昆人好战的血液,她憋屈在渭州城这么久,好不容易等到顾述白来,就想打一场漂亮的胜仗。

如今胜是胜了,敌军落荒而逃也算漂亮。

可这和昆羽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顾述白看了她一眼,递给她一块手帕,“陛下曾经允诺昆帝,在他有生之年不进犯西昆。何况此番我是带着增援渭州城的旨意来的,并非进攻西昆。”

昆羽扬随手用那帕子擦拭手上的血迹,她在东灵是养尊处优的夫人,手心肌肤薄如蚕丝。如今战场杀伐重拾刀剑,掌心竟然磨得破了皮渗出血来。

她并不在意这小小伤口,只看着顾述白,“就算我们打回去,也没有人会说陛下不重承诺,只会说是西昆进犯在先你忘了当初顾家军的教训了么只是一味防守不还击,敌人很快就会卷土重来”

当年的顾家军只还击过一次,就那一次,西昆主力被歼,自此消停。

顾述白听她提到当年顾家军之事,不禁微微蹙眉,想了想还是耐下心来道:“那你知道,当年的西昆大军为何总是屡屡落败么除了顾家军骁勇之外的原因。”

昆羽扬思忖片刻,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如果西昆人知道自己有什么问题导致屡屡落败,他们早就改善了。

顾述白轻轻一笑,“因为西昆的大军没有信仰。”

“信仰”

“对,就是信仰。”

顾述白看向远方,“顾家军的信仰,往小了说是信仰父亲,他们相信父亲的能力,一定能带他们打胜仗,能带他们平安回去见自己的家人。就算他们战死,父亲也不会亏待他们的家中的遗孀遗孤。”

“往大了说,他们信仰的是国家,是保家卫国的情怀。一支军队有了信仰,才有一往无前的底气。当年的父亲和老宁帝能给将士们这样的信仰,如今的玉扶也能给将士们这样的信仰,而昆帝或是西昆的任何一个当权者,依旧不能。”

他们对将士们的性命没有顾惜,对他们的家人没有保障,也没有给他们任何保家卫国的信念

有的只是杀戮,只是侵略。

昆羽扬不由一愣,顾述白道:“如果你现在由着心中那股怒气牵引,去将西昆大军斩落马下,也就等于斩落了我们将士的信仰。你要相信,玉扶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我们只需等待便是。”

说罢朝着城楼下走去,脚步不疾不徐,一点也看不出是刚刚指挥过一场大战的模样。

倒像是和旁人喝了一下午的茶,或是在树荫底下了一盘棋,那么悠闲自在。

昆羽扬扶了扶额,不禁自惭形秽。

她空有武艺和杀敌的能力,却没有大将之风,若对上顾述白这样的大将,只有未战先输的份。

气馁让她觉得疲惫,掌心的血还在不断朝外渗,她不知不觉走到了军医帐中,想让他给自己简单包扎一番。

“将军,我给你包扎吧。”

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传来,昆羽扬转头一看,竟是那里在城墙上受了伤还坚持要站岗的少年。

她不禁笑了,“是你啊,你不站岗了么”

难得她还有说笑的心思,少年低了头,大约面色微红,只是皮肤太黑看不出来。

他拿着纱布和水走上来,替她清理掌心的灰尘,“上次受伤之后,他们说我不适合站岗,只适合站在那里当靶子,所以把我调到军医这里来帮忙了。”

昆羽扬知道军中的士兵都不愿意来干这种闲杂活计,就好像负责做饭的火头军一样,都被认为是军中无用之人。

她不禁劝慰道:“这里挺适合你的,你那股执拗劲用在为伤兵治疗上,或许能多救几个人。”

少年却一点被劝慰的样子都没有,只低着头给她包扎伤口,“将军不必安慰我,其实我也觉得在这里挺好的。”

昆羽扬有些失望,以为此人胸无大志,愿意窝在安全的地方保全一条性命。

却听那少年继续道:“士兵的天职不仅仅是打仗,只要于百姓有益,于家国有益,于军中同袍有益之事,我都愿意做。就像将军说的,我的性子或许更适合救人,而非在城墙上站岗。”

昆羽扬不禁一愣,想到方才顾述白的那些话,不由觉得眼前的少年形象光辉了许多。

他懂的道理,昆羽扬自己却一直在执迷。

她暗暗佩服,“你倒是想得很通透,小小年纪有如此胸襟,不容易。”

少年忽然抬起头看他,“小小年纪将军说得自己很老成似的,可我看将军也不过十七八岁,说不准还和我一样大哩”

“你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少年正色道:“我十八岁了,叫林轩。”

昆羽扬微微失神,而后才意识到他说自己叫林轩,而非宁轩。

她以为自己回到战场,镇日杀伐,就能忘记从前时光的美好与疼痛,如今才知一个相似的名字都能让她的心重新跌入谷底。

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已经被用洁白的纱布层层包裹起来。

林轩包扎的手艺极好,看起来是下过苦工研究过的,既能把伤口全面覆盖住,又不影响她的手做动作。

“将军把手合上试试。”

林轩显然没看出她的失神,很快收拾了物品,昆羽扬却站了起来,“你包扎得很好,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罢便朝外走去,路上遇到她的士兵向她躬身行礼,她都恍惚没有看见。

她想起宁轩为了守卫一座要紧的城池,宁愿以身殉城也誓死不肯退兵,那份执拗和那日城墙上的新兵少年何其相似。

他平日看起来总是一副浪荡不羁的模样,婚后虽渐渐收了心在朝中领职,昆羽扬却从来没有设想过他会有战死沙场的决心。

所以他临走前,她虽有不安,还是相信了他的话。

他说一旦遇到危险他绝不会誓死顽抗,保命要紧,留着性命回来陪她一起去北璃。

后来他食言了,这天地间只剩她一人。

她踉踉跄跄地坐在营帐后头的地上,一埋头,两行热泪不自觉落了下来。

身后,有人碰了碰她的肩膀,一块干净的手帕递了上来。

她笑了笑,“我没事,大将军,只是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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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猜题的评论我还没回复哈,因为还没写到那个地方,写到的时候会公布答案奖励滴,不过我看了你们的答案还是很震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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