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白发人送黑发人

一瞬间。

药老身形明眼弯曲下去，眼角湿润，小心翼翼地拿起锦盒里的东西，捧在掌心按在心口处，声音都带着颤抖：“这是我儿呀！”

芜芊尘捏茶盏的手一紧，药老掌心里的东西，乃是一把长命锁，眼神有些不自然地偏移到别处。

药老隐忍着，可见的眼眶通红。

墨折离起身，将一方手帕递到药老面前。

药老并未有所动，似乎进入魔怔般，只是不停重复：“这是我儿呀！我儿呀……我儿牙牙学语的时候，唤的第一声就是父亲呀！可怎么就丢了呢？……儿呀！若为父能早点赶到，他们又怎能伤得了你，是为父没有保护好你。是为父的错……一切都是为父的错，”

芜芊尘收回复杂的视线，起身，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药老面前，伸出手：“长命锁，给我吧！”

药老缓缓抬起眼皮，面前站着的‘倾儿’，不……是芊儿，垂下头，握紧长命锁，片刻后，缓缓而又小心翼翼地放到芜芊尘掌心。

芜芊尘握紧长命锁，放低自己的语气，“她活在我这儿，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很好，外……祖父。”

墨折离眸中浮现温柔之色，收回手里的手帕。

药老不可置信地看着芜芊尘，“你……叫……老夫什么？”

芜芊尘看着面前鬓角泛白的老人，认真道：“外祖父。”

药老抑制不住的眼泪夺眶而出，重重应了一声：“哎！”

墨折离转身坐回原处，静静地端着茶盏浅抿，没有出言打扰两人。

芜芊尘掌心一翻，一方干净的手帕递给药老。

药老接过手帕，悲喜交加，一时失态。

芜芊尘坐到药老一侧的椅子上，并没有再多言语，这两句已经是搜刮了她所有才道出的。

家人为何物？她体会不明，不过……这个感觉也不错。

她当着药老的面，将长命锁戴上，收进衣襟中。长命锁冰冰凉凉贴着她的肌肤，此刻却觉得‘滚烫如斯’，许是来自家人的炽热滚烫的爱吧！

药老握紧手里的手帕，眼角的皱纹绽放开来。道出一句：“谢谢。”脊背上的沉重枷锁，在这一刻碎裂消失殆尽，凛冬融化迎来春色山花烂漫。

他的儿，还活着，还活着……

屋内沉默片刻。

墨折离开口打破屋内的沉闷气氛，“当年，苍狼蛰伏蒲家村设下陷阱，参与这趟浑水的有墨天昊，纳兰德，沐成风，纸鸢。他们手里掌控的阵法……”说到这里，他手一翻，手中出现一张素描像，起身走到药老身边。

“师父，可认得此人？”

药老接过纸张，指腹摩挲一番，“这纸质倒是特别。”说完，细细打量素描像，“好熟悉的面庞，但……老夫可以确定不曾见过。”

墨折离坐回原位，缓缓道来：“此人手里有隔离阵法，屏息阵法，镇压阵法，隐匿阵法，驱魔阵法，皆出自药典籍。”

素描像就是长竹村阿玉爹。

芜芊尘想到什么，手中出现阿玉的素描像，递给药老：“此人乃画上老汉的女儿。”

药老接过来，两张素描像对比，视线落在女子脸上，好半晌过后，紧蹙的眉宇缓缓展开，道：“老夫记得此女，不对，应该是老夫同门的小师妹玉娘，玉娘不是已经不在了吗？又怎会有这般大的女儿？”

芜芊尘一听便知药老话中玄机，问道：“当年药王谷发生了什么？”

药老道：“药王谷不曾发生过事情，一直相安无事，不过小师妹在南诏倒是发生了意外，老夫也只是从其他师兄弟口中得知真假难辨。当年玉娘在南诏好心施救一位斗蛊失败的族长，岂料这个族长不仅不感恩，反而恩将仇报给玉娘种下蛊毒，为此要挟玉娘留下。期间不知发生了什么，玉娘失手将族长刺死，随后前往北方，此后便杳无音讯。”

墨折离询问：“师父，玉娘知晓药王谷的阵法？”

药老仔细回想，须臾，摇摇头，“药典籍是药王谷的传承人拥有，此前在你师祖手里，之后在老夫这里，而今在芊儿这里，老夫可以肯定药典籍不曾遗失。即便是药王谷的弟子，也不知晓药王谷传承千年的药典籍。”

芜芊尘问道：“玉娘人品如何？”

药老道：“秉性纯良，医者仁心。”

墨折离蹙眉，“师父，纸鸢又是从何处得知药典籍？”他知道药典籍，是国师告知，那么纸鸢呢？

药老沉默了，陷入各种回忆中，搜寻着记忆碎片。

芜芊尘和墨折离相视一笑，并没有打扰药老的沉思。

搜刮过纸鸢的记忆，却寻不到半分线索。

芜芊尘眉头忽地一皱，寻不到？……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她道：“本姑娘想到一个人。”

墨折离放下手里的茶盏：“月兮。”

芜芊尘笑了，两人想到一处去了，要知道这个女人是鸠占鹊巢，那么她来的时候虽然占的婴儿身体，可是别忘了，在异世她可不是婴儿。

她回到这个世道，同样是带着记忆，那么那个女人一样可以，婴儿身体行动不了，但不妨碍她有一个花奴。

一切似乎都能串联起来了。

月兮在蒲家村，水儿可以行走各个地方，与苍狼合作也好，纸鸢合作也罢。想要达到什么目的，轻而易举。

就连让芜二爷捡到都可以算在其中。

如若不然怎么会这般巧合，将军府嫡出小姐偏偏可以在大火之中独善其身，巧之又巧在蒲家村出现让芜二爷捡到。

为了验证一件事，芜芊尘问道：“母亲手里是否有一颗养颜丹？当年外祖父赶到的时候，是否看到纸鸢在场？”

药老道：“药王谷仅有的两颗养颜丹，一颗在你母亲手里，一颗在你外祖母手里，不过你外祖母手里的那颗已被扔进恶蛟湖中。当初老夫赶到的时候，你母亲……”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梗在喉间，强忍咽下，艰难地发出声音：“纸鸢的确在场，身负重伤但不致死，且服下养颜丹，外人不知养颜丹，老夫却能一眼认出，只要服下养颜丹，唇不点而红，眼角会出现一颗黑点。养颜丹在我儿手里这么多年，她从不触碰，又怎么可能拱手相让。养颜丹不仅仅养颜，还是续命丹，只要还有一口气，有它足以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

药老顿了一下，按着眉心，“我儿这么喜欢你父亲，为此连药王谷都可以舍弃，又怎么可能将养颜丹给纸鸢续命，而不给你父亲……”

待他赶到的时候，他看到了这辈子都不愿意再回想的一幕，芜槐背上百箭穿身，他的儿被护在身下到死也不松开半分，留了最后的体面。

他恨夺走他儿心的男人，可是他又无法恨用命护他儿体面的男人。

身为人父，没能护好自己的女儿，总而言之一切都是他的错！

芜芊尘见药老的神色不对，道：“纸鸢的记忆被篡改过，有一个人，可以篡改记忆，外祖父……。”她拉长了语调。

一声外祖父将药老从痛苦中拉回，“哎…。”

“有什么药，毒，蛊，可以屏蔽外界？”芜芊尘问得很认真。

药老道：“需要屏蔽什么？”

芜芊尘解释：“我可以让任何一个人陷入深度睡眠，取出其深处记忆，但有几人例外，屏蔽了我的催眠术。”

“催眠术！老夫可以理解为睡眠吗？”

芜芊尘点头：“大同小异。”

药老不假思索道：“有，恶蛟湖里的蛟珠有醒神明目之效，服用终身受益。”

“可以破除吗？”芜芊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