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贰拾叁。微小的日常

翌日

“各位早安。”雪村千鹤推开集会所的纸门，由于夜间休息不足，眼底的青黑格外明显。

“嗯，早安，千鹤君。昨晚睡得好吗？”井上源三郎回身看向雪村千鹤，一眼便看见对方眼底的青黑，但还是按照礼节回了一句。

“啊、呃，那个……还好。”雪村千鹤胡乱点点头，其实还是有些头痛，毕竟昨晚发生的事太多了，最后合眼没多久便天亮了。

“……不逞强也没关系。看你的脸就知道你睡眠不足。”井上源三郎无奈的蹙眉，叹了口气后摇了摇头。这孩子还真是倔强啊。

正巧此时负责医治伤员的山崎丞从另一侧走了过来，雪村千鹤连忙走上前去，询问岛田魁的伤势，“那个……岛田先生的状况怎么样了？”如果不是因为我，岛田先生也不会受伤吧……

“只是因为不巧撞击到要害昏过去罢了。真正的伤势只有擦撞伤而已，没什么大碍。对今后的队务也不构成什么影响吧。”山崎丞露出浅笑，轻声安抚雪村千鹤，也让对方露出了安心的神色。

“真的吗？太好了……”雪村千鹤松了口气，脸色放松下来。

“岛田君还说很抱歉没能帮上忙。”山崎丞转述岛田魁的话语，随即轻轻蹙眉，似是感同身受，他想，如果换做是他或许也会如此吧。

“怎么会……！我才得向岛田先生道歉才行……”雪村千鹤惊讶的瞪大双眼，只觉心绪复杂，明明是因为我，岛田先生才会受伤的……

正当三人这样聊着时，近藤勇推门走了进来。

“哎呀，阿勇，早安。……怎么了？你看起来心情很糟耶。原本就长得严肃，这下更是气势惊人。千鹤君也觉得很害怕吧。”井上源三郎面上惊讶，能让一向温和的近藤勇面色不愉，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了。但这话语却是调侃居多。

“哎？不……没那回事，我并不觉得……”雪村千鹤略有无措，连忙摆手否认，她是真心觉得总是温和待人的近藤先生并不可怕的。但没等说完，便有另一个声音出声打断了此话。

“你不需要客气啦。觉得恐怖的话就坦白地说恐怖啊。”原田左之助跟着近藤勇一起走进集会所，在听到雪村千鹤否认后，也笑着调侃起来。

“可我也觉得近藤先生很温柔啊，一点也不可怕。”雪村星紧随其后，也走进了集会所，与她一同进来的，是跟着连连点头的冲田总司。

“没错没错！近藤先生就是最温柔的！”

雪村千鹤此刻也没有心思考虑自己该回应什么了，她看了看从小就不怕人的自家小妹，又看了看不知戴了多厚的滤镜的冲田总司，忽的笑出了声。

近藤勇也无奈的露出笑容，而后再次变得严肃，众人见状也严肃以待，他环顾四周后说道：“各位，我们要离开这里了。西本愿寺一方说我们继续留在这里会让他们很伤脑筋。”

“换句话说，就是要把我们赶出这里……是这样吧。”山崎丞面露无奈，接下了近藤勇的话。

“唉，虽然早就想到总有一天会变成这样……哎呀……真伤脑筋呢。”井上源三郎面上看起来有些苦涩，虽然也明白其中原因，但突然要离开久居之地，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昨晚的骚动就是他们说这些话的理由吧……僧人们原本就对我们不满，这下有了对他们来说的现成的理由了。”雪村星无奈摊手，对于这样的情况也是毫不意外，只是她没有不舍，对她而言，她更在乎与重要之人一起。或者说，比起其他人或多或少的归属感，她对西本愿寺的认同远不如与家人一起。

“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也不会有这一场骚动，也不会给了僧人们赶走大家的理由。”雪村千鹤失落的低下了头，心下自责，虽说两方不和已久，但若非昨晚的事，也不会这么快就让事情发酵。

“不，这不是你的问题，千鹤君。说起来，一开始不由分说地闯进这里的是我们嘛。”近藤勇无奈苦笑，哪里有谁对谁错，这也不过是一种必然罢了。

“不过该怎么办才好？若要搬迁屯所，就又得从挑选候补地开始做起……”山崎丞提出疑问，若是如此，短时间内也无法搬迁。

近藤勇闻言皱了皱眉看起来有些无奈，而后他叹了口气说道：“关于这点啊……搬迁的用地与屯所，西本愿寺似乎全部替我们准备好了。”

“哦~那看来是早就准备好了呀，只要有任何问题，就会被抓住把柄呢。姐你根本就不用想太多，也不需要揽责，明明跑过来大闹一通的是风间自己。”雪村星抱胸走到雪村千鹤身边，对方看到雪村星走过来的模样有一瞬间的愣怔，而后轻轻点头。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小星已经长得比我高了呢……

“看来他们非常希望我们离开呢。”井上源三郎虽是有些感叹但也很快接受了事实。

“是啊，就率直地接受似乎比较好。又要忙起来啦。”近藤勇跟着点头，而后转身差人传达下去。

就这样，新选组的新屯所由西本愿寺全额负担并建造，那是新选组的第三个屯所，不动堂村。而后，初夏时节，众人离开了生活两年多的西本愿寺。

……

庆应三年九月，枫叶染上艳红，秋意渐浓的某一天。

此时雪村千鹤正整理早餐器皿，一切完成后，她端出茶水给予众人。

“咦……？”环顾四周，雪村千鹤一眼察觉到，那个平时已经习以为常的身影竟然没有出现，土方先生不在吗……？而且用餐时他也没有出现。

“这样的话，就把茶端去副长房间吧。”没有迟疑，雪村千鹤就这样端着茶水离开。

“我是千鹤。我端茶过来了。”隔着纸门，雪村千鹤出声说明来意，等待回应。

“进来。”屋内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但其语气显然更像是忙于处理事务而没有分辨来人是谁。

“是。打扰了。”雪村千鹤一边回答，一边轻轻拉开纸门，眼前的景象却让雪村千鹤惊讶的瞪大双眼。

“不好意思，你随便找个地方放吧。”土方岁三仍然埋头处理文书工作，没有理会雪村千鹤。

“好的。”雪村千鹤点了点头，轻轻将茶水放到桌子角落，她此刻不仅因为屋内看起来有些杂乱，更是因为眼前的土方岁三往常整齐束起的长发，却在今天放了下来。这让雪村千鹤不由得看着对方微微出神。

“……你在干嘛？还有其他事吗？”土方岁三仍然没有抬头，且语气带了几分冷意，他察觉到屋内端来茶水的人没有离开。

“不、不，没有……”雪村千鹤有些无措的回应。

“是你啊……”熟悉的慌张语气与声音，让土方岁三终于察觉来人是谁，他略有讶异的抬头，语气也缓和下来，并看向雪村千鹤。

“那个，土方先生……头发不碍事吗？”雪村千鹤见土方岁三语气缓和，悄悄松了口气，然后试着询问自己从刚才就在意的事实。

“确实很碍事。不过绑头发很麻烦……我现在没那个时间。还有堆积如山的工作得处理。”随意的回应一句，土方岁三再次埋头处理手边还未完成的工作。随后的话语则是对工作的无奈。

“不介意的话，我帮你扎起来吧……？”雪村千鹤试探着发问，虽然相处了很久，但她也没有完全摸透眼前人的脾气。

“……我不喜欢让人碰我的头发。”丢下这么一句，土方岁三却还是认真思考起来。

“这、这样啊……”雪村千鹤对自己说了多余的话感到后悔，果然这样显得太奇怪了吗……

就在雪村千鹤准备离开同时，土方岁三轻轻开口，“但让你尝试一次也并非不可。”假如让千鹤触碰头发，似乎并不会感到厌恶。

“是！”

土方岁三专注于工作，雪村千鹤则是照着土方岁三平时的模样将他的头发扎了起来。

“那个……土方先生没吃早餐吧？我做点饭团拿过来吧？”扎好头发后，雪村千鹤突然想起早饭时土方岁三并未出现用餐。

土方岁三听到雪村千鹤的提议沉默了一下，而后拒绝了这个提议，“……不，没有必要。我会在午餐之前把工作结束。然后到集会所去大吃一顿。”

听到此话，雪村千鹤却并未放弃，或者说，她换了一个方法，既然不能及时吃饭，那就在即将吃到的那一顿吃自己真正喜欢的吧，“土方先生，你有想吃什么吗？”

“你没听到我刚说什么吗？在午餐之前我没时间吃东西。”土方岁三诧异的看着雪村千鹤，神色带着几分无奈，又带着几分苦恼。

“那个。今天是我负责做午餐。所以如果土方先生有想吃什么的话，我会努力做的！”暗示意味如此明显，雪村千鹤脸上稍微脸红。

土方岁三闻言轻轻一笑，“……要是按照我希望的做，其他人不会生气吗？”

“那时候我会负起责任，让大家骂的。毕竟我能为这么努力的土方先生做到的就只有准备餐点这种小事……”雪村千鹤略微低头并握紧拳头，全然没有察觉自己话语中的偏心。

“说不定小星会把骂你的人都拉去切磋。”土方岁三难得开了句玩笑，神色却是无奈而温柔。

雪村千鹤有些惊讶的看着对方，反应过来后也是无奈一笑。

“千鹤。”

“是。”

“听了我想吃的料理后，可不许你说【我果然做不到】之类的喔？即便如此你也要知道吗？若能做出让我赞叹不已的料理，你就试试看吧。”土方岁三语气虽是调侃，可神色却无比认真。

“没问题。我不会听完就逃的，所以请告诉我。”雪村千鹤对自己的料理技术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那你就随意用蔬菜做个拼盘吧。”土方岁三露出浅笑，神色带了几分期待。

“——我、我知道了。我会努力做出好吃的料理。”拼盘要将材料分别炖煮有点费功夫，但并非是我做不来的困难料理，所以肯定没问题！

“嗯，我很期待喔。你的厨艺最近似乎提升了呢。”土方岁三无意识接上这句话，似乎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妥。

“咦……？”雪村千鹤还没来得及反应对方话里的意思，便听到对方继续开口。

“虽然在屯所很少吃到费功夫的料理，但你的话没问题吧。”土方岁三仍是神色自若，且夸赞了雪村千鹤的能力。

“……我想土方先生肯定也会吃得很满足。毕竟秋天是有许多美味蔬菜的季节。”努力压制上扬的嘴角，雪村千鹤轻轻点头回应。

“不是材料的问题啦。做出江户的味道吧。”比起之前的浅笑，土方岁三露出更深的且更加温和的笑容。

“……那么，我告辞了。”看见对方的表情，雪村千鹤鼓起干劲，我绝对要做出好吃的拼盘。属于江户味道的，最棒的拼盘！

“喂，千鹤。”就在雪村千鹤准备离开时，土方岁三叫住了她。

“是！”

“我看起来有累到让你担心吗？”土方岁三面色严肃起来，但这句话，却不知道是在问对方还是问自己。

“不是担心喔。”雪村千鹤在土方岁三惊讶的眼神中轻轻摇头，而后继续说道，“仅仅只是我想这么做，仅此而已，或许也有一瞬间的担心，但更多的是【想要】和【愿意】。”话音已落，雪村千鹤已经退出房间。

土方岁三怔然看着拉上的纸门，久久没有回过神，而后再次回到桌前，却突然无法动笔继续工作。这究竟是……怎样的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