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诊脉

进入秋灵县的各条道路上都有粥棚施粥，凡是进入秋灵县的流民在入口处都得到一碗浓稠的粥，足以支撑他们到下一个施粥点。

秋灵县以这样一种平和的方式，将流民引入提前准备好的流民安置点。

流民安置点也早有准备，秋灵县的童生全部被安排过去登记人口、分流人群，派发任务。

在明确的指令下，一切的运转高效有序，还没出大乱子。

杜仲清就站在安置点外，看着眼前的安置点井然有序，不禁笑道：“幸亏提前经过演练，才能如此有序。”

刚刚回来喝水的李弘京听到，喉咙嘶哑道：“派人讲解这安排的用意，流民们心一安定，省事不少。”

杜仲清赶紧领着李弘京去喝水，对于压榨李弘京他颇为心虚，可不得不承认，这是让李弘京迅速积累名望的好办法，他关切道：“这嗓子可得注意，今天辛苦了。”

李弘京喝下温热的水，疲累一缓，道：“这点累不值得一提，看到流民信任的目光，我已心满意足。先生，您何时演讲？”

杜仲清看了眼天色，“再等一会儿，日暮时分所有人干完活后。孟思呢？”

李弘京道：“回春庄的人手不够，他去求福霖过来。”

杜仲清感慨说：“孟思长大了。”

李弘京但笑不语，张孟思内心纯善，以前被保护得很好，如今看到流民的苦难，他又如何能袖手？

黄昏时分，杜仲清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望向底下，流民刚刚上完工，疏浚河道、修建水渠、搭建房屋，这全都是体力活，他们一个个疲惫不堪，席地而坐。

可即使这样，他们眼里不再有麻木绝望，在天灾面前，他们都很知足，也知道能在秋灵县吃饱肚子，多亏了台上站着的人，他们愿意卖他一个面子。

杜仲清扫过众人，忽然笑了，“大家劳累一天，我还把大家叫过来，不为别的，只是想说明一些大家都关心的问题。首先，秋灵县不会赶大家离开，也不会强迫大家留下。若有在灾情过去，自愿返乡的人，只要经过登记，就可以离开……”

当杜仲清召集流民讲话时，张孟思刚刚在粥棚里找到福霖。

福霖把勺子递给下一个人，边揉着酸疼的肩膀，带李弘京走到粥棚后的休息处，问：“你怎么有空过来？”

张孟思体贴地给福霖端茶倒水，“我来看你还不行？”

福霖翻个白眼，接过张孟思手里的水，一饮而尽。

“说实话！”喝了水的福霖底气足了十分。

张孟思如个受欺负的小媳妇儿，一个劲儿地给福霖赔笑脸，“福霖，你在我心中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来，“粥棚的人手可以靠流民补齐，你在这里实在大材小用。”

福霖撩起眼皮看他，“看见那些粮食了吗？都是我出的钱。我得监督他们用到流民身上。”

张孟思目露迟疑，“他们都这么惨了，应该没人那么狠心贪污吧。”

福霖翻个白眼，这话也就张孟思说得出来。

张孟思看福霖的样子也知道自己说了蠢话，摸着脑袋尴尬一笑，道：“我来是有正事找你，流民中有大量孤儿和老弱，他们的身体不大好，义诊那边排不上队。”

福霖本也是要做义诊的，可都嫌她年龄小，没人信服她的本事，与其在义诊处罚坐，她还不如多在外巡视巡视粥棚，还能搭把手。

她心中一动：“你不嫌弃我年龄小？”

张孟思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嫌弃，不嫌弃，快跟我去吧！”

福霖当即就答应下来，经验的累积对于医学来说十分重要，无奈人小，现在有个机会摆在面前，她毫不犹豫地答应，跟张孟思回安置点。

到安置点时天已经全黑，福霖本想直接回家去，可张孟思记挂着几个病重的，硬是把福霖拖到安置点。

李弘京也还没有走，听说福霖要去看诊，便跟着一起去了。

新盖出的房子优先提供给老弱和孤儿，剩下的人席地而躺，顶多垫上一席草席。

房子修成直排的大通铺，沿一侧垒炕，应付冬天足够，等将来流民离开，这些房子还能提供给过路商贩使用。

张孟思熟门熟路跑进房子里去通知，李弘京手持拉住护着福霖往里走。

“快醒醒，我给你们找了大夫！”张孟思激动地喊道。

有三两个人清醒过来，迷迷蒙蒙地瞧门口，他们自动忽略了福霖，端详着李弘京。

有病得不大严重的，说道：“这不是白天领着咱们干活的小郎君吗？他也会看病？”

李弘京听见了，默不作声往旁边让了让，让大家看见福霖。

张孟思，“不是，不是，是他旁边的姑娘，别看她人小，可早从回春庄出师了，我特意请她过来给大家看病！”

“这……”有人迟疑地看着福霖，但想到如今义诊排队太长的现状，一咬牙，伸出手腕，“我信！”

福霖无语，如果真信，就不要做这种“死马当活马医”的表情好不好？

她吐槽归吐槽，还是掏出脉枕，对李弘京说：“等会儿你把油灯拿近点，我要看病人的气色。”

李弘京点头，将蜡烛拿近了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蜡烛，随时调整角度。

福霖手指搭上昏迷不醒的一老人，良久没有说话，再抬起头问：“他家人呢？”

张孟思心中微沉，回道：“都去了，只有他一个活了下来。”

福霖叹气，并没有说话，她走到第二个人身边，开始为第二个人诊脉，“有点发烧，孟思你去医棚里取治伤寒的成药，应该提前配备了。”

张孟思闻言出去，福霖又去看第三人。

福霖的看诊持续到后半夜，药方写了一沓子，她实在支持不住，恨不得立刻躺倒睡觉。

可她不能，又给第一个人把了把脉，油尽灯枯，没有丝毫挽救的机会。

李弘京见她沉默难过的样子，便道：“天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福霖道：“外面有我家的马车，还有车夫。”

李弘京实在不放心福霖一人，看着福霖上了马车后翻身上马，一路不远不近地跟着。

福霖只想睡觉没有察觉，还是车夫发现了，跟福霖说后面有人跟着。

她掀开车帘往后看，那骑马的身形在黑暗里挺直如松，她的心里仿佛投进一颗小石子，泛起一圈圈涟漪。

福霖冲后面招招手，李弘京驱马至车畔，“你跟着我干什么？不是最近在县衙休息？”

李弘京道：“我还不困，先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