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煎熬

樱桃木中古色的大门依旧紧闭着，回答邓金玉的只有客厅挂钟秒针嘀嗒的声音，她顿时觉得有些难堪，因为是她先挑起的事端，又是她上赶着来给台阶，陆景行的沉默，仿佛是在对她不识廉耻的无声斥责，将她拉入焚烧业火的地狱！

也是，发生了这种事，怎么可能过了一天就能轻易地面对呢。

书房内，陆景行颓废地坐在地上，邓金玉的声音他听到了，但他没法正常地回答，喉咙仿佛被异物堵塞，让他说不出话，四周好像也伸出无形的枷锁，将他禁锢在原地。

邓金玉坐在那碗海鲜面的面前，挂钟的时针转了一个很大的角度，她亲眼看着这碗面逐渐冷却，就像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先踏出一步好打破僵局的心。

等到后半夜陆景行下楼到厨房找水喝的时候，邓金玉已经趴在餐桌上睡着了，面前是一碗已经有些些微凝固的面条。

陆景行端着水杯的手一顿，在原地伫立许久，权衡再三，还是去主卧拿了一床被子盖在她的身上。夜风寒凉，家里没有备用药，他们现在还没有找到出去的办法，邓金玉要是感冒了，那就是让他们的处境更加雪上加霜。

复式公寓的楼上楼下都静悄悄的，邓金玉的睡眠向来浅，又趴在桌子上睡，在陆景行下楼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惊醒了，但她还是闭着双眼假寐，踩踏在楼梯上的脚步声就像碾在她的神经上，稍一用力，就会踏碎她紧绷脆弱的神经。

等书房大门关闭的声音传来，邓金玉的眼皮才开始颤动，抬头看了眼书房，眼神意味不明地看向身上的被褥，又拢了拢，试图温暖自己变得冰冷的心脏。

第二天，邓金玉起来的时候，陆景行已经热好了昨晚的面将其吃掉，并且给她做了个三明治，热了个牛奶放在餐桌上，一切好像与以往没什么不同，但是又什么都改变了。

“妈，过来吃饭吧。”陆景行看到邓金玉神色平常的说道。

邓金玉愣了愣，“哦，好。”

他们心照不宣地将那件事埋进泥泞的土壤里，让其被任意地被侵蚀吞噬。

接下来的每天他们都在想解决的办法，陆景行也肉眼可见的变得暴躁！从前帅气风趣的女婿形象早已不见踪影，他将家里所有可以砸的东西都砸了发泄，等到没东西可以砸的时候，就开始疯狂地咒骂莫负雪。

而邓金玉也被吓得不敢说话，只能跟在他的后面默默地收拾起地面。

客厅的角落里已经堆满了一袋又一袋的黑色垃圾袋，他们的生活用纸早就被用完，上厕所也只是用水冲洗一番，可怕的是连食物也将要告罄，邓金玉只能将一块面饼掰了又掰，一颗青菜也一片一片地摘下来煮，略微腐烂的水果也舍不得丢掉，将烂掉的部分削掉，剩下的部分充当他们半天的口粮。

陆景行已经绝望了，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他也不再注重形象，胡子拉碴，头发已经长长了许多，在家里也不再每天穿正装，只是穿着方便的灰色睡衣，抱着头跟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

邓金玉看他已经崩溃了，自己在力不从心的同时也对现在的情况感到绝望。

她现在很想逃离这座牢笼，因为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对她内心的煎熬。

虽然他们从不去提起那件足以令世人唾弃的事，但其实只要看到对方的脸，他们就会觉得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再加上随着食物的减少，他们心中的焦虑与惶恐也在一天天地放大，如同一颗不断在充气的气球，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显然属于陆景行的那颗气球已经爆炸了，他还年轻，长相英俊，事业有成，婚姻在被囚禁在这里之前也还算美满，如果没有莫负雪的出现，那么他就是一个人生赢家，而如今只能狼狈地蜷缩在角落，无力地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忽然，陆景行双眼通红，神色有些癫狂地左看右看，好像在找着什么，然后邓金玉就见他进了厨房！

不好的预感不断从心中滋生，她冲进厨房，陆景行果然在用水果刀在对自己的手比划着，好像在思考从哪个角度划下去能让他准确地割到大动脉！

邓金玉连忙将他手上的刀拿走，给了陆景行狠狠地一个巴掌，他的头顺着邓金玉的力道歪到了一旁，脸上也瞬间出现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你在做什么！你这样让我一个人该怎么办！”邓金玉歇斯底里地开口质问。

陆景行之前拿着水果刀的手在颤抖，邓金玉打人的手也在颤抖。

陆景行的眼睛望向虚空，被打清醒后的脑子也忍不住地后怕，他害怕死亡，他不想死！他真的不想死！

邓金玉见状也不忍心再责怪陆景行，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的怀里，两个人相互取暖，给彼此坚持下去的勇气。

本该在泥泞里的秘密此刻却开始生根发芽，愈长愈大。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两个人的唇瓣相接的那一刻两人都停顿了一下，看着彼此清明的眼神，复又闭上了双眼，放纵自己在欲望里沉沦。

他们两个现在也顾不得许多了，死亡的威胁不断逼近，他们的神经就像一根随时都会崩坏的弦！世俗的束缚也已经被他们全然忘在脑后，他们现在急于抚慰自己等待救赎的灵魂。

这一回，他们两个都是自愿的，没有酒精的欺骗，他们都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没有尖叫，没有怒吼，他们各自享受着对方给自己带来的快乐，仿佛是在度过生命中最后的狂欢。

事后，两人便是长久的沉默，陆景行拿出藏着的最后一根香烟，走到阳台。

依旧是乌云遮盖繁星的一天，在月光照不到的阴暗处，一点猩红的火星忽明忽暗，陆景行表情麻木地靠坐在阳台的角落，仰头吐了一口白雾。

主卧内的邓金玉眼角流着泪，仿佛是在为她堕落的灵魂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