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琴，你知道我缘何认为她动了手吗？”想通一切后，凌云妗不疾不徐开口。
“您曾经说过，三小姐很聪明，不可小觑。”
凌云妗点头，却又淡淡摇头，“并不完全是。”
“昨日清枝跪在地上，你可有观察她的神情？”
“奴婢不曾。”司琴面露愧色。
“无事，”凌云妗缓缓出声，“她虽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眼中也有恐惧，但那恐惧并非一个面对死亡的人该有的恐惧。”
正常被陷害之人，面对未知的惩罚，绝不会是清枝那样说话那般利索，隐隐还透着一丝游刃有余，似乎笃定自己不会死。
闻言，司琴也不由得恍然大悟，“清枝当时的话语，已经默认与三小姐绑在一起。若三小姐没有下令，清枝首先想到的，除了害怕，便应该告诉三小姐，她没有欺上瞒下，否则，经手没有旁人，三小姐若怀疑清枝，便不会再保她。”
理解凌云妗的想法后，司琴忍不住点头，“所以，三小姐当真动了手。”
“不，正如你所言，她没必要特意派贴身丫鬟兵行险着。”凌云妗肯定了司琴的话，“所以她的目的，并非是柳姨娘腹中的孩子。原来我不曾发觉，还是你一语道破真相。”
“她有自己的目的。”
“真相？”被小姐夸赞，司琴心中也开心起来。
“清枝是四妹的人，三妹昨天，或许是为了确认此事。”
凌云歆不是善茬，有这么好的机会，必定是会下毒。她清楚，凌暮歌自然也清楚。那晚清枝送凌云歆回去，已经点燃了凌暮歌心中的怀疑。
不、她的目的不会这样简单……或许是将清枝推至人前，为日后一网打尽做准备？还是她料到柳丝丝的胎儿本就生不下来，故而兵行险着，将自己的怀疑剔除掉？
凌云妗暗恼，自己竟被一件不相干的事情费了心神，“罢了，只要她不将手伸过来，咱们且静观其变。”
“是。”
她有更要紧的事情做，而不是为这些后宅事务牵制。
凌暮歌领着三个丫头回府，淡雅如菊般的声音传出，“你们应当知道，我院子里还有个孕妇，是父亲怀疑我在给她的汤药下毒，强行将人塞过来的，挑你们来也是为了伺候她的起居。”
“你们当中，可有谁想成为近身伺候的，我会直接提拔做一等丫鬟，直接负责那妇人的日常，便是日后，也同样是一等丫鬟，和清枝她们同等待遇。”
三个丫头都默不作声。
凌暮歌方才的话很清楚，这就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凌暮歌扫了一眼，随意指了指站在最后面的丫头，“就你吧，从今天开始，你就叫清泠，柳姨娘的事情一律由你负责，她有什么情况直接告诉我。”
“是。”清泠低头应下。
“你们就叫……春兰和春桃。”
“是，多谢小姐赐名。”
凌暮歌随意摆摆手，看向清枝，“安排一下住所，再让清泠熟悉一下。清漪，带些糕点跟我出去。”
清枝如今在院里几乎是一把手的位置，纵然凌暮歌带清漪在身边的时候更多，明眼人却能看出，清枝更受重视。
凌暮歌出了院子，径直朝着西北角的佛堂走去。
“小姐，你把清枝单独留在院里，万一她想动什么手脚，或是在三个丫头跟前嚼舌根，柳姨娘岂不是危险了？”清漪并不相信那个清泠，连自小侍奉的清枝都会背叛，何况一个才买下来的人呢？
凌暮歌勾起淡淡的嘲讽，“有清泠在，她翻不出什么浪花。”
“小姐相信清泠？”
“不是信她，而是信她背后的主子。”慕清亭是诚心与自己合作，自然不会挑不忠心的人，再者，若是清泠敢不忠，清亭阁不会让她活着，这一点清泠也该清楚。
踏进佛堂，一股清幽的檀香闯入鼻腔，让人不自觉静下心来，一头发半花的老夫人盘坐在蒲团之上，口中念念有词。
“孙女暮歌拜见祖母。”凌暮歌在一旁的蒲团跪坐下来。
“你不该救她。”苍老有劲的声音从妇人口中发出。
“是父亲大人想要救那个孩子。”
“若非你做局，她又如何能有机会？”
凌暮歌淡声道：“祖母，我本意并非想插手，只是那个柳姓女子，却是清白人家，即便流落青楼，也从未委身旁人，她身上的骨血，没有被玷污。”
祖母杨氏，与她的母亲同出云竹书院杨氏一族，与她的外祖父是堂兄妹，虽多年不问世事，对凌暮歌却也是格外包容。
云竹书院，不论是富贵还是寒门子弟，都争先恐后想要进去，各国仕族人几乎都出自其中。云竹书院原是由六大世家共同创立，分散在各国，几大世家也定了一条族人不得入仕的规矩，从而在这乱世中立足。这也是东凛帝宠爱她、便宜爹不敢轻慢她很重要的一个原因。
她的身后，不仅是杨家，更是云竹书院。
“她留着那个东西，就是为了能嫁到像咱们这样有权有势的人家。”杨氏似乎也觉得自己说话有些放浪，咳了一声，起身在椅子上坐下，“在她进府前，我便找过她，答应给她安排一处居所，让她后半生不愁吃穿，只是她拒绝了。”
“所以歌儿，你莫要糊涂。”
“你父亲是一人之下最受陛下信任的太师，多少人等着抓他的把柄，那个柳氏是青楼女子，只这一点，御史台完全可以弹劾你父亲流连花丛，甚至为了得到人不惜下药！”杨氏捶胸顿足，脸上已有些许恨铁不成钢。
凌暮歌自是知道这些，前世时，也的确有人拿此事做过文章，她那时弱小，最后求到了沐靖政跟前，沐靖政许是为了哄她欢心，竟真的将此事压了下来。
“若柳氏真的不进府，日后被人挖出来，说父亲强占清白女子却只当外室养，对父亲的前途影响更大。”
杨氏显然也知晓这点，御史台的一群疯子，黑的都可以说成白的。也因此，她才更想将此事解决。
“所以那个孩子留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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